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薄歡涼色 | 上頁 下頁
一一七


  江欲晚挪眼看我,我抬眸迎回:「我相信曹恚為人,這其中究竟有什麼懸秘還不知曉,再等等看無妨,只是這一處不可久留了,袁鵬浩開始動手,不管過些時候曹恚會不會來,我們總得先做打算。」

  江欲晚點點頭:「莫急,先退守再議。」

  高昂不屑的瞥眼瞧我,低聲嘀咕:「一介女流,看倒是有什麼本事。」

  突

  從天光微黯到夜色如漆,等待就似一隻無形大手卡住喉嚨,並非大力將它勒斷,而是一分一毫,一絲一扣,緩緩如潺潺流水一般,悄無聲息的勒斷喉,卡斷骨,讓人感受著越發深入而徹底的絕望。

  曹恚終究還是沒能趕到,答案無外乎兩種,一是叛,二是死。而當下唯有曹潛處境最難,他抱頭倚著樹發呆,目無焦點,像是已經癡了。

  因退出鞍馬山北坡並不多遠,所以江欲晚下令就地休息,並一律不許點火,夜裡征戰總不是萬全之策,寧願挨到天亮再說。我把沉香口袋裡的窩頭拿出來分好,遞給曹潛:「多少吃點,若是明日開戰,總要有些體力。」

  曹潛側過頭看我,那眼神在月色之下顯得很很是無助:「小姐,你說父親他……」

  我看他,淺笑:「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必是相信曹恚,既然我都如此,何況是你。」

  「可會不會是……」餘下的話,卡在口中,誰都不敢輕易訴之於口,凡人對於死,從來都有種無法抵禦的恐懼。

  「不會。」我話說的堅定不移,可心裡卻並無底,說曹恚背叛江欲晚,我不信,可若是沒有判,那就真的只有死這一個結果。

  然曹潛畢竟是江欲晚手下得力先鋒,四萬人如何能抵得了十萬大軍,仍是個困擾所有人的難題,若是此時再有人心渙散,恐怕更是凶多吉少了。

  不管曹恚是死是活,現下該做的,只能是先安撫好曹潛。

  曹潛本是極其信我,他勉強扯了扯嘴角,接過我手中的窩頭,狠狠一口咬下,那眼中還有水光泠泠,我看得見。

  「小姐說不會便不會。」

  我拍拍他肩膀,站起身,往前面走去。夜裡風大,山中沒有遮擋之物,涼風穿過樹林,卷過衣裳,寒的人打顫。我站在石上往鞍馬山山頂望去,但見火光,連成密密一片,看來似乎駐紮了不少人數。

  可我心裡犯疑,傍晚時候,來人通報,說是袁鵬浩已經開始動手,現下看去,火光同前幾日比無任何差別,頓覺頗為可疑。

  「你也覺得奇怪?」

  我一驚,調過頭,看江欲晚站在我身後,手裡拎著白色斗篷,目光同我一樣望向山頂,走至我面前,伸手幫我披在肩上:「這老匹夫還是有點腦筋的,現下裡學會聲東擊西的把戲。」

  「既然如此,此處不宜久留。」

  「無妨,西邊有人引他,他應還照應不到這裡來。」

  我轉眸,看向他側臉,淡淡月色若一張極薄的金箔,捎過他臉頰,留下一半明,一半暗。

  「江欲晚,你可信曹恚?」

  「我信。」他答得毫無猶豫:「重沄,曹恚不到,反而說明一個問題。」

  我輕笑:「亂世春秋,哪裡有所謂的風雨同舟,那本是極難的,不是嗎?」

  江欲晚突然轉過臉,細細瞧我表情,那一瞬仿若魔障了一般,直直問我:「我若信你,你可會再負了我?」

  我一愣,看他眼色如斯認真,似乎並不是再試探我,而是真心實意,想尋求個答案罷了。

  「你還敢信我嗎?」我淡語,舉頭望月:「你道,若是真被你我的假想一擊而中,這烏落山怕是要成了我們的就地荒塚了,你的千秋大業也就要就此落幕了。」

  「世間有什麼東西可改變人的一生?不過情愛,生死,許是沒有十幾年前的那場落魄,我也就真的與你想要的那般,殷實富足,閑雲野鶴,碌碌無為,可細細想來,卻也不錯。可惜世間沒有如果,不論如何,陰差陽錯都是命中註定的。」他說來無足輕重,語調淡的幾欲不可發覺,那些過往本是真真切切的發生在他的身上。可又是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沉澱,才能讓人再次與過往遭遇,卻不再喜形於色,而是雲淡風輕的,仿若與己無關?

  我無話可說,天理循環,因果往復,父親害了他,李哲害了我,而如今,他也要從李哲的身上討回他父輩所受恥辱苦痛,周而復始,我們似乎永遠都在陷在一種無頭無緒的往復中,消耗著時間,感情,直至將自己變成可談笑風生,爾虞我詐的行屍走肉。

  然,到了最後,我們得到的,遠不及曾經失去的,這一場場較量之中,沒有人是贏家。全球華人的自由討論天地

  晚風拂面,帶著絲絲涼意,掠過皮膚,卻是涼進了心裡,我笑笑:「江欲晚,我未曾承諾過你什麼,就似當初,也不過只是好話敷衍。既然我天機算盡,卻仍舊再回原點與你相遇,命,我認了,情,卻難還。」

  深深吸一口起,入胸口之中變成了久違的暢然之氣,我凝眼遠望,輕聲道:「今日心情甚好,承諾你也無妨,既然你為我而來,陷入此地,我必竭盡全力,讓你從這裡活著出去。」

  彎起嘴角,我轉眸看他略有驚詫的神色,開口:「你可記得,小時候南地人有句俗話,一世窮,一世富,一世安,江欲晚,你若真是喜歡我的緊,我便把窮的那一世許你,既是粗糠醃菜,草履布衣,正所謂患難見真情,方才知曉你究竟真心幾何。若是應了,你可要一心一意,好生待我。」

  我話說出口,笑看他神色,只見他仿佛傻了,癡了一般,怔怔望著我的臉,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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