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薄歡涼色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陳頊,你便在山坳之後一裡退守,三千足以,再隔一裡地,再守三千五,無論如何,也要撐過天亮,等待救兵。」

  「末將領命。」

  「可是這樣一來,公子這裡就只有五百人馬了,可是夠安全?」

  二公子目光如炬,冷面無情:「無妨,就算全軍覆沒,我也要挨到袁鵬浩來的那一日,若是道道關卡全破,那……」

  目光一轉,直直望向我:「至少還有這女人可擋,那年強氣盛的江欲晚倒也多情愛色,與這前朝廢妃還曾是含情脈脈,這次居然敢瞞了李哲前來救她,怕是也是有了別的齷齪心思。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不假,不然也不至於一再往後推遲大婚之期,還能代軍遠征去尋皇帝的女人,這可是割了那皇帝的面子,也了惹無雙的嫉妒之心,可見她還是有點分量的。」

  我聞言一震,竟不知曉我走以後,居然發生這麼多的是非,心裡不禁冷歎,既然無雙是權宜之娶,江欲晚還何須一再推脫大婚之期,還瞞著李哲前來尋我,他若不是將我雙手奉上討好李哲,難不成是為了娶我回去,準備與我偕老?豈不笑話?

  「其他人跟我退回崖邊,快。」

  我被身側人架起胳膊,拖向身後的斷崖崖頂,山頂狂風肆虐,猶是這個入秋的光景為甚,薄衣本不擋寒,現下風卷貫穿,寬袍鼓起,衣袂闊袖翻飛似舞,風從每個縫隙竄進,貼著皮膚到處遊走,不勝寒冷。

  探眼往山下望去,迎面而來的不只是冷風清輝,還有山下暗影陰森之中藏著的勃勃殺氣。二公子只有兩萬人馬,江欲晚這等名將,需要的也只是幾百人,便可破他,現下仗著收腰窄道的地勢優越,恐怕難擋。

  我微轉目光,望向兩處山坳後方的坡處,火光似天降金龍一般,龍頭昂進,不曾環繞在守兵外圍,而是以一種各個擊破的姿態,與躲在山坳裡,和迎擊他們先頭部隊火光相接,迎頭痛擊。

  區區一萬三千的人馬,若是擋,自是不夠,二公子下令連成一片,便是攤薄了兵力,讓防守猶如燈紙一般,一觸及破,實為最致命的敗筆。

  山下兵器相接,銳聲刺耳,喊殺聲如潮,火光晃照之下,銀盔玄甲,兩兩相纏,就似雙蛇扭絞,激烈異常,可放眼望去,倒是玄甲更勝一籌,月光所至,便可見玄色生亮,威武矯健,勢不可擋。

  二公子觀戰的表情愈發緊繃,在火光的映襯下,似乎受刑剜肉之痛一般,而痛心之餘,更有一種懼色顯露在面上,仿若年深日久,聞之色變,連身體都不自覺微微戰抖,唇角抿緊,呼吸急促。

  「公子,稟報公子,北坡的一翼已經被破了,折了一千人。」從山下歪歪斜斜的爬上來一人,面目驚恐,渾身血跡斑斑。

  「什麼?才多少時辰的功夫竟折了一千,調,快調兵力過去救援,快。」二公子面色極為難看,咬緊的臉頰肌肉抽動。

  「公子不得調,那一路帶兵的是個姓曹的,而那江賊身後至少五萬大軍,窄道這一路就是他親自帶兵的,調了過去,豈不是……」

  「讓你調,快去。」二公子幾欲惱羞成怒,上前一腳踹翻偵察小兵,啞吼:「再廢話,在這就劈了你。」

  「是,小的知道了。」說罷,小兵連滾再爬的朝山下奔去,很快便被夜色掩沒了。

  眾人見勢,本想張口的也就此作罷,二公子心高氣傲,此時惱怒不已,誰人還敢上前納諫。

  「這群廢物,白白平日裡養了那麼多時,到現在居然一點用都不頂,死了也是活該。」言畢,撩擺轉身,眼色怒轉,看向我這邊,步步逼近:「把這女人給我綁了,壓到前面去,我倒是要看看江欲晚如何一刀殺了她,再踏著她屍體,來降我。」

  身側的士兵得了命,七手八腳的用繩子緊緊將我捆牢,而後拎著拖走,我被置於入牙口的最前端,身後便是二公子一等人坐鎮指揮的帳篷。

  膝蓋下是薄衣,身上是粗繩,冷風,殘枝,碎石,時間越久越覺得關節又冷又疼,可時候久了,反倒麻木無覺。呆在這裡唯一的好處,便是面對山下的一片慘烈,一覽無遺。

  到底是實力相差甚遠,山腰上的火光大亮,映亮了半邊天空,那玄洪兇猛,銳不可敵,銀甲似乎案上細沙漫灘,雖仍在負隅抵抗,可卻大勢不再,眼看被洪潮步步吞噬,剩餘兵力一退再退,已經將身後可守的地域,越縮越小。

  旗倒,馬栽,慘烈的嘶吼聲在耳邊此起彼伏,仿若要穿越雲霄,直奔九天之外。那乍豔的血紅豔色更是鋪天蓋地,淺黃的火舌輕舔,倒是渡了一層淺淺金輝一般,畫滿了漫山遍野,錦色照人。

  我閉眼,清風聲響猶在耳邊,拼殺聲更近,無需再看,這一戰的結局,已是不言而喻。戰線拉得太長,兵力太少,所守之處不堪一擊,便是再如何用兵如神,恐怕也難有回天之力。

  身側不斷有傷兵上崖頂通報戰況,我雖聽不清楚他們所報,可我聽得見二公子怒吼咆哮之聲,再看眼下已經幾欲攻頂的火光一片,已然心知肚明。

  夜色已經淺了,天邊晨星愈發明亮,隱約可見火舌已然竄到崖頂,許是過了收腰窄道,就在身下不遠了。只聽身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約有幾百人的一隊人跟著先前傳信的那人匆忙下去,而後刀劍相接的聲響更是清晰易聞,仿若就在身前草屏後面。而那火光也如明燈一般,我連舉著火把的人都可看的一清二楚。玄甲,軍旗,戰馬,近了,近了,那人到了。

  「快,把蕭重沄給我壓過來。」

  我被拖了過去,二公子持劍站在石上,長眼怒瞪,面色蒼白如病,看著匍匐在地上的小兵,聲色微顫:「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公子,全破了,收腰窄道給破了,陳頊將軍帶的六千余人,全歿,現下還有四百餘人仍在赴死抵抗,可終究不敵大軍壓境,公子,這裡也難保了。」

  我抬頭一望,二公子身側也只有十幾人在,那小兵身後拖著一條長長血跡,他跪在那裡,身下一灘鮮血粼粼。

  二公子怔了半晌,似乎自然自語,來回踱步:「怎麼會還沒有消息,眼看天就要亮了,這麼些路程應是早已可派救兵支援,為何還不到?為何還不到?」

  他突然恍然大悟一般,猛地轉身,朝身邊那人看去,嘶吼道:「難道袁鵬浩就跟那方愈一般,皆是出賣了我?」

  「公子,公子……」山下又跑來一人,連滾再爬,邊爬邊喊:「公子,袁將軍的大軍到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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