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薄歡涼色 | 上頁 下頁 |
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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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從前跟江欲晚逃亡也是如出一轍,一般而言,若非知己知彼,甚至清楚知曉對方逃亡路線,否則絕不敢貿然追進,尤其是這種茂密樹林,棲身埋伏很是容易,若沒有防備,一舉殲滅絕不是難事。而二公子已然為了躲避風聲,紮營深山,竟也被人發覺,緊追不放,難道這裡有內奸告密?我心神一晃,不由想到一個人。 兩個侍女顯然被突如其來的緊張嚇壞了,彼此抱緊蜷縮在角落,每一次車廂顛簸,便會大叫不止,我扶住窗框,隨時注意窗外的狀況。 然後,一路上山已是讓車廂搖晃不止,下坡來時,只覺得車廂根本沒有減速半分,而是讓馬匹加足馬力,一路狂奔而下,車輪碾過地面上每個凸起,都會引發劇烈震顛,來勢之猛烈,都足以讓車廂先是驟然騰空揚起,而後頹然重重摔落在地,車廂不穩,便隨著晃動左右旁斜,仿佛在稍微偏出一分,整個馬車就會傾翻在地。 而車廂裡面的所有物品和人攪在一起,我們被拋向車板,身子結實撞上硬物,而後翻滾落下,疼痛感如潮水湧來,劈頭蓋臉的將每個人淹沒其中。 一波還未過去,一波又至,可這一次,馬車未能倖免於難,落地之時因傾斜的角度太大,人又隨著滾落至傾斜的那一側,結果車廂順著力道,慣性翻轉,我只覺得眼前景致一轉,天地倒置,手雖然沒有鬆開木欄,可根本撐不住身子被拋的大力,只感到手掌之間揭掉皮肉般的刺灼疼痛,我順著馬車傾翻的方向跟著被拋了出去。 那一瞬間,人無知無覺,仿若失去重量一般,如鴻毛之輕,在空中不住翻轉,然後狠狠落地,那一瞬,我覺得似乎靈魂都被震離出軀體,仿若五臟六腑否被剜除胸腔,喉頭有甜意直往上湧,而後,身體在佈滿荊棘石塊的地上滾出了很遠。 我感覺不到疼痛,也看不清楚眼前,只是聽見耳邊呼呼風聲穿耳而過,有無數馬蹄濺落耳邊的轟響,我不知道自己滾了多少圈,終而癱軟的停在一邊,停下了片刻,方才感覺回歸身體,遍佈我全身,只有一種極致的感覺,那就是疼痛。鑽心刻骨的疼,從頭到腳,無處不疼。 我趴在地上,過了很久依然覺得頭昏而沉悶的疼著,半張臉稍有知覺,方才感到自己似乎窩在水窪之中,那種濕潤粘稠感漸漸清晰起來,我聞到一股血腥味道。 動了動手,勉強抬起沉重的脖頸,張眼之際,驚得忘了喘息。即便沒有燈光,可清霜月色之下,我仍舊能看得清楚,從我臉頰漣漣而下的紅色,似乎淹沒了我全身,我忍痛動了動手肘,反掌一看,那紅色鮮豔無比,已近妖異,正順著手腕不斷嘀嗒往下流淌。 身側傳來輕微的呻/吟聲響,僵硬而疼感的扭頭看去,身側的馬匹已經停住了腳,有人正舉著火把朝我這裡尋來,我身不能動,卻可在燈光的晃照之下,看見一出可怖的畫面,那是被馬匹踐踏以致不可分辨面目的屍體,頭顱半碎,面容塌陷進頭顱裡面去,眼珠外翻,垂掛在頭側。 胸口,脖頸,腹部也已看不出個原貌,只是看到些許餘留的內臟皆攤在外面,散落在地上,像是鋪了一路綻放薔薇嬌豔的繡毯,從屍體之下,一直蔓延到我身下。只有那兩隻完好無缺的雙手雙腳,依稀可辨,這人就是曾侍候我的侍女之一。 感覺全部回歸,身體的疼痛感愈發強烈,並非是傷在皮肉的淺痛,而是從身體內部不斷蔓延而出的鈍濁沉重的痛。我伸手摸了摸下巴,臉頰,方才發現,那些鋪天蓋地的血色,並非出自我身體。 「快來,人找到了。」人聲很近,我已無力看來人是誰,只是知道急忙走來幾人,然後抬起我,往來時路走去。 「救……救命……」身側呻/吟聲響變作輕而斷斷續續的呼救,可無人應答。 我只聽頭頂那人冷酷聲色:「一個侍女,不要也罷,快走,別耽誤行進,若是讓那江賊追上,可是誰都別想活了。」 「這女人該不會死了吧。」 「快送回去醫,她死了,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我有些迷迷糊糊,身體本是疼痛,又被大力拉扯,搖晃,等到將我抬回馬車之上,我已經有些直覺渙散了。原來,追在身後的人,真的是江欲晚,他應是為李哲擒我而來吧,可我寧願再次落入李哲之手,青燈金佛的度此餘生,都不願再見江欲晚一面,再經歷一次撕心裂肺。只是因為不見,疼雖不能少,卻也不會再添,陷入昏迷之前,我這般做想。 不知我昏睡了多久,醒來時候,馬車仍舊不斷前行,我被顛簸的渾身做疼,身邊有個中年男子,似乎正在照顧我的傷情。 「小姐醒了?可還覺得疼?」 我動了動身子,遂點了點頭,但聽他道:「索性是沒有傷到內臟,外面的擦傷也不嚴重,可能是摔倒了頭,所以昏沉,周身疼痛也是正常,等我們行至安全地方了,我再給你熬點藥,喝了就沒事了。剛剛已經施了針,可有感覺好一點?」 我掙扎扶著車板坐起,頭疼的鑽心,沉沉似乎墜了鉛塊一般:「先生,我們這是去哪?」 那中年人上前扶我,讓我靠坐在車板邊:「這哪裡知道,那江賊倒也精明,追擊的正緊,原本公子也想停下先讓小姐休息一下,可情勢危急,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我蹙眉,扶頭:「已經追近了?」中年人點點頭:「江賊帶兵天下聞名,公子行軍倉促,又無準備,還被那賊子三面包圍,已是跑瘋了的。」 我聞言連忙轉身,扯過窗簾,夜依舊黑如墨漆,山下蒼茫一片,幽幽樹影,連綿山巒,一望無際,可就在身後不遠處,隱約可見閃爍火光,看似不夠清晰,可距離也並不算遠,若是肯再僵持的追一兩個時辰,怕是必定會被追上。 再轉到另一個窗,山坡上仍可見光,二公子這一隊人馬確是已被三面包圍,只有眼前一條上山之路可行,便跑紅了眼,乘著夜色,一路狂奔往前。 夜風寒涼,從四面八方灌進馬車之中,我的一顆心跟著搖晃的馬車一般,起伏不定,難以平靜,江欲晚只追不攻,顯然已經知道我就在這隊伍之中,可若是本身二公子和袁鵬浩本就是打著甕中捉鼈的把戲,那現下如何不見袁鵬浩前來救援? 眼看身後的火光越發追近,二公子這一對人馬反而減慢了速度,我正納罕至極,馬車卻減慢停了下來,我忙掀簾張望,卻見前面來了一行人,不由分說,扯過我胳膊:「公子要見小姐,得罪了。」 那人不懂憐香惜玉,我幾乎被強拖而行,從馬車一直帶到二公子和一群將領身前,我抬頭,看見他站在磐石之上,正凝眸朝山下巡視一圈,遂冷聲道:「三面皆有人馬追擊,怕是想逃難矣,前方又是斷崖,恐不能行,不過此處倒也甚好,收腰窄道,倒也可以讓我們以一抵十。 派走求救的人應是已可聯絡袁大將軍了,我們只要熬到天亮,定會與將軍一起將那江賊圍在其中,來個甕中捉鼈,以除後患。」 話音剛落,他微垂眼看我:「蕭重沄,若是江欲晚要求的本是你,許是你還有條活路可走,若是他只是一心剿滅我這一軍,只怕是要委屈你香消玉殞,芳魂早斷了。」 轉而目光又往下撇去,原本一派悠然自得的表情此時已是繃如韁紙,眸含怒光:「堯屈,下面兩個山坳之處,你派上三千人埋伏。」 「末將領命。」 「韓亭,山坳之前一裡地,帶一萬騎兵先行擊江賊迎頭部隊,一字排開,與堯屈的人馬接頭,將三路人馬擋在包圍之外。」 「末將領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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