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薄歡涼色 | 上頁 下頁
一〇〇


  我跟小唐雖然沒有拿著兵器,可以一路跑下來,也是吃不消,沉重的盔甲壓得我散架了一般,小唐比我好些,勉強扶著我跟在最後。

  停下來休息的光景我已然快要虛脫,水袋裡只有少許一些水,我跟小唐不敢多喝,每次只能潤潤喉嚨。許是太過疲累,傍晚安營時候,我已經感到自己喉嚨處隱隱作疼,似乎病了。

  按照跟方愈約定好的時候,夜深十分,我跟小唐謊稱解手,溜出營外,方愈跟沉香已經等在荒郊野外之地,匯合之後,不作他想,只是照著當初的計劃,馬不停蹄的朝路上奔赴而去。

  四人逃亡,比想像中的還要艱苦,我們不敢多作停留,只能挑選最艱難迂回的路線走,生怕江欲晚或者李哲的軍隊,就追在身後,一眨眼,再次落入曾經的水深火熱之中。便是晚上睡在荒野之中,連篝火都不敢點太久,夜半裡冷得要命,只能幾人躲在山間樹洞裡,挨過一日日。

  我們花了幾日時間繞過撫州,終於可以南下,入青州境內。病倒是意料之中的事,路上雖有他們細心照顧,可我身子大不如前,連日奔波,風餐露宿,依然透支盡了我剛痊癒不久的健康。咬牙挨過一日又一日,只盼著能走出那片荒野,一旦入了城鎮,一切會很快改觀。

  入了青州之後,我們終得住進客棧,雖說一路節約再三,可四人的消耗也不是小數目,尤其我病倒之後,買藥的錢花了不少。沉香身上錢財不多,也不敢貿然將首飾當掉,生怕這節骨眼上露了線索。

  「我想還是把小唐留在青州,等我病好一點,便立即啟程。」

  方愈想了想,心知我說得在理,也並未有反對,只是在青州縣城走了一遭,回來時候,臉色不那麼好看:「顯而易見,將軍在找人,重沄,他知道消息了。」

  「比我們預料快了些。」

  「小姐,將軍找你,未必會連帶著小唐,他應該不會有太大麻煩,不如讓他先走。」沉香想了想道。

  「也好,讓小唐先走,找到落腳處,先留在青州安身。」我轉眼看小唐,這般話我本是之前交待他的,三個人想輪流騙過方愈恐有難度,不如先讓小唐離開,謊稱留在青州,我們離開青州,他便會帶著我留給他的盤纏一路繞行回到北越,方愈也不會知曉他的去處,這一斷,倒也安全。

  小唐猶豫了再三,終究還是聽話的帶著東西離開了客棧。我們又在客棧裡等過三日,猜想小唐應是找到了合適路線離開之後,方才啟程。

  小唐走了之後,我便開始思考如何擺脫方愈,他有心繞著這麼久,也無非是想從中山北地出去,再入北越,二公子人一定還留在北越,他兜兜轉轉,最終還是要將我送回那裡。

  可我仍舊不放心小唐,直至隨著方愈出了青州,又拖了兩日,方才放心。出了青州便是到了中山北地的最北邊,臨近圖陽。圖陽實屬整個王朝西北邊地,此處與外族接壤,本就地荒人稀,而因著雜居關係,本朝的子民跟外族人穿著基本無差,多半靠著放牧生活。因為靠北,氣候明顯乾燥而寒冷,在北越,此時光景還有夏末的微熱,而這裡的人已經穿上薄棉衣。

  這裡的房子基本沒有磚瓦,而是從乾草和黃泥壘起來,入秋十分,牧草荒蕪,許多邊境生活的外族人已經開始遷移到水草豐盛的地方,原本就不夠熱鬧的圖陽城,此時更是顯得空曠。方愈找到一處住所暫作安頓,便出門尋些食物去了。

  租借住處的人是個當地的婆婆,雖說也是本朝人,可畢竟與外族混居生活時久,她與我們溝通有些困難,不過人倒也很是熱情,見方愈給了些碎銀子,便開心的笑不攏嘴。

  方愈還沒有回來,她挎著籃子送來一些剛出鍋的烤餅,還有些醬料,是我跟沉香從未見過的。烤餅要在嘴裡硬而澀,食難下嚥,那醬料似乎是牛羊肉所制,吃到嘴裡滿是肉腥膻味道,我吃不進,只好吃餅就些溫水送服。

  到了圖陽之後,方愈每日都回來頗晚,我有時跟著沉香也會出門走走,可大街上人稀物少,又遇上這般揚塵大風的天氣,霧茫茫的一片,稍遠一些地方已經看不清楚去處。

  這一日等方愈出門之後,我便帶著沉香悄悄跟在他身後,方愈不曾擔心我跟沉香會逃走,一來我們的錢財都在他一人身上,二來,他也不知曉我已經瞭解二公子與他的關係,我們若是走了,也一定會餓死在半路,何況我們沒有地圖,逃得出他手心,也未必能走出多遠。我雖然舊病未愈,可也知道跟著方愈的時間不能再長了,能走,儘早。

  我們只跟他到附近馬場,便折了回來,方愈要買馬,說明應是加快回北越的進程,若是連夜騎馬,也只有十日不到的時間,便可以到達北越境內。

  「小姐,您說這方愈打的什麼主意,他要買馬?」

  「銀兩都在方愈身上,你身上帶的兩件首飾怕是在圖陽是當不掉的,我們要想著出圖陽,必須要有銀子。」

  沉香為難:「若是我們要了,方愈怕是會警覺。」

  「天氣冷了,冬衣始終要備的,就算出了圖陽,一路上也是入秋進冬的天氣,少不了棉衣。方愈的銀子好得,只是數量有限。」

  「可小姐日後的藥怎麼辦?」

  「顧不得了,小唐走了就算安全,方愈怕是就要帶我們回北越,他這幾日又去過驛館,想來也是捎信回去,我們再不能耽擱。」我想了想:「就明日,無論如何一定要擺脫方愈,不然就再走不了了。」

  方愈回來時候並沒有帶回馬匹,吃飯的當口,沉香開了口:「冬日已近,小姐身子孱弱,冬衣總是要準備的,還有些藥材,也要先準備好,免得路上找不見齊全的方子,耽擱了小姐服藥,不如白日裡趁小姐休息,我就去辦齊。」

  方愈想了想:「也好,最近我在馬場看了幾匹馬,走了這麼遠,靠兩條腿確是不成,不如以馬匹代步。」

  「也好。」我抬眼:「方愈,我們什麼時候上路?」

  「過兩日吧,準備東西不少,總要備齊了才能走,還要在看看將軍或者李哲有沒有追來。」方愈掏出懷裡的布包,遞到我面前:「這裡太偏遠了,不似我們中原人吃些醃菜,我走了整條街,好不容易弄到點蘿蔔醃菜,你吃不下醃醬,就吃這個吧,多吃一些。」

  沉香抬眼看了看方愈,忍不住輕歎起來,她扭過頭,出去燒水。

  泥土壘的房屋很低,我們睡在鋪了毯子的地上,因著逃亡緣故,也講究不了那麼多禮俗,三個人擠在一起,方愈躺在最外面。夜半時候,我睜眼,看見他還未睡。

  近些日子,夜裡醒來時常看見他如此,知他心裡有事,我不禁在想,會是為了即將出賣我成全他而感到苦惱?人很複雜,喜歡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我是如此,方愈也是。

  我坐起身,驚得方愈連忙閉了眼,佯裝熟睡,我貓腰爬到他和沉香跟前,分別幫他們掖了掖被角,隨手之間,抽出了那張卷起的地圖。方愈眉角輕動了動,翻過身,繼續裝睡。我喝了幾口水,小心翼翼的將地圖放心懷裡,隨即躺下。

  第二日天亮,方愈已經出去,沉香跟我按照之前的商定各自行動,晌午時候,方愈跟當地的牧民牽回三匹馬,雖然並不高大,可是敦厚壯實,看來比較耐勞。

  「重沄,我明日需要跟著當地牧民出城一趟,先尋個路線,囑咐沉香的事情辦好,我們後日就可啟程了。」

  我佯裝納罕:「緣何要出城?」

  「尋出城後的路線,我原來的地圖不見了。」方愈看我:「別怕,牧民識得這一段路,我們只要知道這個方向就錯不了。」

  「我們準備去哪?」

  「回中山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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