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薄歡涼色 | 上頁 下頁
一〇一


  天剛微亮,方愈便騎馬跟著幾個牧民先行,等他走了半個時辰,我先牽著馬,反將兩匹馬賣給牧民,畢竟是邊地,民風還較為樸實,雖然損失了些銀兩,卻也不算太多。而我走之後,沉香又向馬場另一牧民買了兩匹,這一調,方愈必然中計。

  衣物,食物,少量藥材,早已準備齊全,馬匹買到之後,一切就緒,我們停都未停,調轉馬頭,從另一出城的遠路一路狂奔出圖陽。

  「小姐,方愈也算精明,難道不會追來?」

  「不會,他見馬沒了,十有八九會去馬場詢問,畢竟我們沒有銀兩,想逃走,只能賣馬。而我猜想,方愈一定認為,我會斷定他立即出城追擊,於是認為我會逆其道而行留在圖陽,等他離開後再走。我就知道他會這麼算,但同樣一個招數,誰會用第二次。」

  冷風乾燥而凜冽,撲在臉頰上猶如貓撓,又疼又銳,可我不敢怠慢一分,方愈深藏不露,遠比我之前認識的懂得太多。沉香騎馬還不夠熟練,即便連夜趕出,也未必能安然擺脫方愈。我們只得不停不休,繞過遠路,在隱約夜色之中徹夜逃亡。

  垮下雙腿皮肉刺灼疼痛,時久的顛簸讓我的下半身已經麻木無知覺,兩隻手死死扯住韁繩,不敢鬆懈半分。圖陽本就天寒,夜裡的溫度更低,我只感到雙手已經漸慢毫無知覺,像是一塊涼石寒的疼到關節裡面去。

  可我卻發覺身體越來越熱,頭昏腦脹,心念不好,許是已經發燒了。怕太過勞累倒在半路,又怕馬匹過勞挨不到青州,於是便跟沉香找了隱蔽一處,且先休息。

  燃了一處篝火,勉強取暖渡夜,沒有燒水的壺,只能喝水袋裡寒的刺骨的水,因為天寒,本就堅硬的烤餅如今堅如硬石,咬下一口都難。

  「小姐,按照我們這速度,許是再有兩日就可到青州了。等到了青州,就可把手裡的這條項鍊當掉,許就不必這般苦了。而小唐也按照您的囑咐並不會去商量好的那一處地方,方愈自是找不到他的。」雖是凍得紅了鼻子,沉香還是很興奮,畢竟有了期待總是好的。

  「我們到了青州,當好了東西便要退出來,從青州附近的懷縣走,方愈手裡人還不知幾何,查到線索也不見得困難。」

  沉香笑笑,把馬匹上的另一件棉衣披到我身上:「小姐這般心思縝密不做將軍真是浪費了,雖然苦了些,可畢竟是逃了出來,您一定要好好養著身子,好日子就在後面呢。」

  我點點頭,因為發熱的緣故格外疲倦,於是喝了點水,找塊地方窩了起來:「不能大意,得徹底把方愈甩在後頭,趕在他之前,先到青州。」

  沉香把撿回的乾柴又添進火堆裡一點,火焰竄高,一陣溫暖拂過我臉頰,我無困意,抬眼望向外面的天空,墨黑一般的天幕上,嵌了零星的寒亮星子,細細看去,確是甚美。

  「小姐,您說,方愈真的會出賣您嗎?識得他那麼久,總覺得他心裡是有您的,照顧的周到又悉心,真讓人意想不到。」沉香弄好篝火,走到我身邊,靠著我坐下來,輕聲言語。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實,人容易栽倒在不願意相信的事情上,可我不會再重蹈覆轍。」

  「可二公子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要挾小姐?」

  「少不了跟江欲晚和李哲有關。」

  「可我覺得亂世裡最可怕的不是戰爭,也不是流離失所,而是人心,我曾經一度認為將軍與您會……」沉香說著斷了聲響,只徒留一聲哀寂歎息,在靜謐的夜裡聽得尤其清晰。

  「睡吧,明日還要起早。」

  爾後的兩日時間,我跟沉香幾欲拼了性命一般,馬不停蹄得趕路,終於在第三日傍晚時候,入了青州城內。

  多日的吃喝緊缺,加之水土不服讓我的嘴唇上起滿了水泡,終於到了青州城,也不敢多耽擱時間,沉香換了衣服便去當鋪周遭尋看情況,我則必須到藥鋪裡抓幾味藥治癒我發熱的狀況。

  可沉香回來之後,卻帶來了一個讓我大吃一驚,再坐不住的消息。

  擒...

  我只是未曾想到,方愈的手腳比我想像的快了許多。雖然我們當初是繞遠路離開圖陽城,可方愈被拖了些時辰之後,也不會如此之快的在我們之前趕到青州。

  可沉香明明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應是不假。我思來想去,總覺得事出有疑,小唐走的比我們早了許久,而且沒有按照當初同方愈一起商議的路線行進,說是如今落入方愈同黨手中,我倒也不是十分相信。生怕是方愈一招甕中捉鼈的把戲,反倒把我們引出去。

  沉香沒了主意,急的團團轉:「小姐,小唐不會是真的落在他手裡了吧?」

  「方愈能讓人把佈告貼在青州城內,想必已經猜到我們一定會來。可我也說不準他到底是詐,還是真的捉住了小唐,可無論如何,小唐不會在青州,你明日一早就去當了東西,我們即刻出青州,從懷縣往回走,這裡怕是也不安全了。」

  我只是心裡七上八下,如果方愈只是信口扯謊,倒也沒必要把消息傳到青州來,可若是當真捉住了小唐,又是怎麼捉到他的?

  沉香去當東西的光景我也跟在後面,城裡的人狡猾苛刻許多,沉香本是慌亂,性子又急,那當鋪老闆倒是沉得住氣,一條几百兩銀子的項鍊,最終只當了一百兩不到,可事出緊急,我們也計較不了那麼多,索性身上還有一顆夜明珠傍身,就等日後太平了,再想辦法當出去維持生計。我們只在青州縣內呆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到街上買了路上吃用的東西,轉而準備出青州城。

  青州城守十分嚴密,出入城的人員無一例外都要接受檢查,因著我眼角下的疤太過好認,沉香用畫眉的黛筆劃粗了眉毛,點了點疤,好讓它乍一眼看去,像是一顆淚痣。我們決定不換行頭,因是邊地人的服裝,反而能轉移視線。

  我們兩個牽馬步步挨近城門口,一顆心早已提到喉嚨,明明已是秋高氣爽的天氣,卻也提心吊膽的汗濕了後背的衣裳。

  越走越近,越近越慌,沉香面色緊繃,步伐猶豫,方才走了幾步,又轉過頭看了看我,小聲嘀咕:「小姐……」

  我朝她搖搖頭,快走幾步,打頭先過,可任憑心裡如何安慰自己鎮靜,也免不了心如擂鼓,只能是面上佯裝鎮定罷了。身後追著的,除了李哲江欲晚,還有方愈的人,說不準在哪裡一不小心,便成了他人盤中之餐,可謂步步驚心。

  剛過城門,雪亮的長刀碰撞相交於面前,發出尖銳而冰冷的聲響,幾個人快速聚攏而來,將我圍在中間,一人上前站在我身前,一番打量:「哪裡來的?去哪?」

  我學著圖陽人僵硬的說話語氣,老實道:「從圖陽來,到懷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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