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薄歡涼色 | 上頁 下頁
八〇


  她靈眸微轉,媚然姿態盡顯:「蕭重沄,你明明對他有情,卻也薄涼淡漠待之,我知你無貪念之心,拒而遠之,不過是因著自己心裡有也所求罷了。

  這亦是我佩服你之處,從見到你第一眼開始,我便知你不尋常,可沒想到居然是這般的不尋常。其實,你若願意,他日成勢,你必會在我之上,他自是不會虧待,你不願,當真是不稀罕,還是欲拒還休,想要的更多?」

  我凝笑,淺淺搖頭:「無雙,我不會是你前路上的絆腳石,你無需擔心,這一切你所追求的繁華絢爛,不是我所求。」

  她似乎心知自己有些失儀,不禁諷笑:「若是後宮之中,能與你並肩同行,我很榮幸。」

  我起身,不願再多說什麼,只是仍有笑意在嘴角殘留,看她那沉穩之色,輕聲道:「他能給我的,我不稀罕要,我想要的,他給不了。這亂世春秋,只有你們這般才可並肩而行,對於那些功名權勢,我自認不如你執著,所以,你必屬於後宮,而我,只能屬於草野。」

  轉身,拂擺而去,只聽聞身後有人輕聲道:「蕭重沄,你果然最懂如何抓住男人心思,我自愧不如。你這一走,怕是他一輩子都忘不掉你了。」

  我踱步,未曾回頭,輕問:「你可悔了?」

  半晌,我已走至院中,方才聽見她道:「從不曾,以前不曾,以後更不會。」

  很好,不悔,試問這世間又有幾人能達到如此地步,念有輕重,卻貴在無悔。

  「望你這一生都能如此,永不後悔。」

  許是只有像無雙這般的女子,才是可比肩帝王,站在巔頂俯視眾生的那一個,我與她何其相似,懂得自己要的是什麼,並且肯為此不計代價,使盡手段,可我跟她又是如此不同,她明知前路坎坷,亦甘以身犯險,寧可粉身碎骨。而我不同,我看透了,厭倦了,終己所有要達到的,只是如何抽身離去。

  秦染辦事甚有效率,我想,這是因著江欲晚這次親征,時日不會太長,畢竟也只是給李漁做些樣子,並非真正擒繳叛軍。他抓緊所有時間,也無非是希望在江欲晚凱旋之前,順利送我出舞涓入中山,圓了他耿耿于懷時久,卻總不能成的這一步。

  我坐在花架之下等秦染,不用多時,人便來了:「小姐,你要的東西,屬下已備齊了。」

  我挪眼,他伸手遞過,摩挲,似成相識,究竟多久沒有再見這幻錦彩繡了?我竟不知,像是過了幾生幾世,又再一次見到,卻徒留心境荒蕪,陌生而淒涼。

  拎起那衣角一端,陽光之下,似乎紫色之上覆了一層銀亮炫目,腕輕轉,稍調角度,再看,卻是朱紅之色覆了一層金輝乍豔。這便是所謂的天下第一錦,一尺百金,同一件衣,在光下看去,一眼一色,恍若投影霞彩流轉,幻生幻滅,奇特異常。

  我笑,抬眼看他:「秦先生辦事果然利落,這麼短的時間竟能把這布料尋見,裁為成衣。」

  秦染躬身:「小姐吩咐的,屬下自是竭盡全力。」

  「中山王那裡可有動靜?何時安排我前去?」

  「小姐若方便,後日便可。」

  我讚賞:「很好,我想我還需要帶一個人走。」

  秦染動了動眼,反問:「小姐可是要帶沉香前往?」

  我搖頭:「我需帶一個生人,不然,曹潛會疑,反倒誤事。」

  秦染思忖,問我:「小姐可想到帶著誰人前去?」

  「就從帳營了挑一個年紀小一點的士兵,做成奴僕伴我一道就可以,這個我會親選,秦先生只管安排時間就好。」

  「秦染知曉,那便先退下了。」

  沉香來時,我還躺在倚中闔目休憩,這一日都想這麼躺著,天光如撒,落下花架,光影斑駁,落在黑袍之上,像是舊時宮廷裡,送福的金錢繡紋,看來吉祥的很。

  「小姐,您交代的東西都已經備齊了。」

  我輕聲應道:「我走以後,餘下的都交代給你了,曹潛那一面始終是個隱患,我不欲讓他與秦染為敵,一來他也不是那人對手,二來,大勢未成之前後院失火可要不得。」

  「這都何種光景了,小姐還有心思擔心他人。」沉香似乎不悅。

  我側了側身子,窩成最舒適的姿勢,懶懶不願睜眼:「曹潛自是我最不願欺瞞之人,可這一計,還是傷到他了,可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讓這一走,成為軍心大亂,將臣不合的引子,不然,我豈不是白白奮不顧身了。至於曹潛,我很擔心啊。」

  「小姐,我幾日都睡不著,深怕……」沉香跪在我手邊,哀聲道:「若說此時不比當初,秦染這話說的也並不無道理,可我就是擔心這個,若是皇帝還氣您當初下的狠手,那您豈不是……唉……」

  我笑:「不會的沉香,李哲當初肯走,說明他還沒有活夠。如今,他能選人依附,仍舊說明他還愛惜那一條命,我是以如何身份前去,對於他來說,遠遠勝於當初愛恨的意義。他不會把我如何,最可能的,也無非是任著我困死後宮,讓我不得逃升,報復我罷了。」

  「那,小姐以為,方愈可否確信能成事?」

  「會的,千載難逢之機,他斷不會再失手的,叛逃的二公子對江欲晚還是有所期待,所以他阻殺無雙,為的就是斷世子手裡那面兵符的作用,方愈傳去的消息出了假,若是還有將功補過的機會,也就只有從我身邊下手,藏了這麼久,這是二公子做過,最高明而明智的布測了。」

  「那您豈不是劍走偏鋒了,如何使得。」

  我緩緩睜眼,光影撲在臉上,刺目,眯眼:「劍走偏鋒也要走,我等了這麼久,試探過身側所有人,甚至不顧性命,為的就是這一日。既然他可算我,我又為何不可將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計就計。」

  「終是太過冒險,如是一步錯,便步步錯。」

  「就看老天是否願成我好事了。」

  這一躺,便從天光大好,到夜色無邊,月下,微寒,盛夏已過,已是將要入秋之時,晚上風涼。我呆呆盯著天際一輪弦月發怔,似乎有所想,又似乎頭腦空空。

  已過子夜,我仍舊呆在花架之下,不困,不乏,裹著薄緞被,凝眸遠望。身側放著無雙郡主送來的一盤首飾,美其名曰,姐妹合心,實則是替我備了所需,也做默認。

  「小姐,夜深了,您休息吧。」

  「你去睡吧,我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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