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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攻...

  次日丑時我與沉香便起床,因是隨軍而行,史上少有女眷相陪,於是我與沉香都做男子打扮,衣袍是曹潛準備好的男衣小改,只需照著男人模樣,梳個束髮既可。

  丑時末刻,天還未亮,院子裡已經掌燈,清光黃暈,容著細細涼風,讓人倍感清醒。

  江欲晚在房中穿戴一齊,自是做帶兵衝鋒的打扮,一身亮甲如銀,頭頂英穗流蘇亦是白色,銀色披風在後,腰間配銀柄鑲寶石的盤龍細刻佩刀,乍一眼看去,再不是玉顏豐神的俊秀兒郎,而是傲然於世,可號令天下,鐵蹄九州的梟雄角色。

  我素面玄袍站在一側,待江欲晚走過我身旁,微垂瞳眸,道:「曹潛可隨你身側,你若有事,只管喚他,我不可時時呆在你身側,你好生保重自己安危。」

  我點點頭,再抬眼之際,晨光恍然,那燈光照在他臉上,渡了一層金潤光澤,他銜笑,別有一番風姿。

  寅時一到,江欲晚已列兵與城樓之下,高頭大馬,亮甲白光,天際之間只有細微幾絲光色,卻足以將那一身銀亮映的刺人眼目,而那銀色身影之後,便是千軍萬馬,如墨雲般的玄甲鋪天蓋地,似夜般映襯那一眼乍亮,直晃人心神奪人耳目。

  無以計數的兵將皆布於城樓前空地之上,原本被高牆圍起的空場寬闊異常,可此時此刻,卻顯得格外狹小,列隊整齊利落,便是萬人齊動,卻聲響極小,仿若靜然飄過。

  我微微抬頭,只看見紅牆圈出的上空,從暗色轉青,風似乎稍大,撩起我束髮的發帶,微有潮寒。

  眼前高臺樓閣裡走出兩人,亮黃鑲紫的九龍戲珠袍,高高的紫金雙龍含珠冠,他閒庭信步,帶著身側那明黃色緞袍的年輕男子走至扶欄邊,眯眼向下一望,隨即輕揮寬袖,光色欲然鮮亮,那片金黃衣袖便被照得格外扎眼。

  北越王還未言語,只見前面亮甲白衣的江欲晚躍下馬匹,撩擺俯身而跪,隨他身後那無邊際的墨雲,隨之跪下,利落的動作,整齊的聲音,無法不讓人心生出肅然和敬意來。

  江欲晚和一身戎裝的孔裔被前來的太監請入城樓領旨,只等片刻之時,兩人便出,猶是江欲晚手中,奉著一隻錦盒,從始至終,都是穩托於頭頂。他方才站定,待看樓上北越王,輕舉杯酒,一撒而敬。

  「臣領旨,謝主恩澤,國主萬歲,萬萬歲。」那喊聲此起彼伏,似潮如浪,聲聲雄厚,帶著一股子魄力,能穿透九天之外那般堅定。

  「掌旗。」一聲嘹亮高昂的喊聲,方才響過,便見那面墨色大旗繡金圖騰,隨著晨色清風飛揚展起,仿若青天白日之間,只餘那一團墨色赫然湧動,像是要掩住上天,淹沒大地一般,雄壯而霸氣。

  江欲晚昂頭上馬,此時天光大亮,我順著那方向望他,竟感到刺目不可細瞧。如是陌生的人,倨傲於天地之間,舉世無雙,一身淩然浩氣,果然是逐鹿九州角色,容不得他人猶疑,亦不受旁人拖累桎梏。

  「啟程。」

  這兵馬無數,全然有序的從分列從宮門退出,我隨著曹潛所帶的一隊人馬,跟著步行離開。再次越過那紅牆碧瓦,樓閣亭台,我心卻似乎更難平,不願再回頭多看一眼,腳下步行如風,只道是越快遠離,便越是讓人心安。

  我與沉香本就是同周大夫位於隊列之後,分有一輛馬車,而後還有一輛專用裝載備藥的車廂,曹潛帶著小隊人馬守在旁邊,以確保我們安全。

  「沉香,方愈不是也跟來了,緣何不見他人?」

  「我聽曹副將說,他騎馬跟在後面備藥的車廂邊呢。」

  我點頭,暫松一口氣,伸手輕撥簾子,但見馬車常速行進,出了宮門,上了官道,陵安城百姓夾道圍觀,喧天震地,滿是歡呼聲響。

  「按理說,大部隊不止這些人數,應是有其他分支還未彙集吧。」

  周大夫摸摸鬍子,輕聲道:「陵安城郊外還有小半數將士在等,此去路途遙遙,險惡不知,夫人怕是要跟著老夫辛苦了。」

  我扯了抹笑容:「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周大夫喚我重沄既可,這路上還是越少人知道我身份越好。」

  周大夫稍有驚詫,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夫真可直喚夫人姓名,可萬萬使不得。」

  「那便這般,周大夫算是教我先生,我便喚您一聲先生,您喚我沄大夫便可。」周大夫思忖了下,勉為其難點了點頭:「那就按夫人說的就是。」

  行軍剛至京郊,人跡漸稀,才到了陵安十裡亭,隊伍便停了。我正和周大夫說起配藥之事,車上的轎簾突地被掀起,我扭頭,見來人是曹潛,他微微俯身,輕聲問我:「小姐可是坐的累了?不如下來走動走動,這一停之後,便是要走上一整日不會再停,您活動下筋骨也是好的。」

  「要不,您出去走走?」沉香問我。

  「也好。」

  曹潛來開帳簾,伸手扶我下車,我道:「以後見面便喚我一聲沄大夫,免得他人多心。」

  見曹潛點頭,我又問:「方愈似乎不是個能騎馬行軍的角色,如今他可受得了?」

  「剛剛看來騎得東倒西歪,韁繩扯得臉色發青,似乎還不太會。」

  我想了想:「罷了,隨我一起去瞧一眼吧。」

  我剛隨曹潛往後走,瞥眼之間,見前面似乎有頂轎子,輕紗幔帳,精巧流蘇,一眼看去,便知是為女子所用,我腳步委實一頓。一眼望去,這十裡亭本是坐落在山上,隊伍停在坡上,坡頂有廟,江欲晚的白馬猶在,人卻不見了。

  「那是……」曹潛餘下的話吞入口中,轉眼看了看我,沒了聲音。

  「那是郡主的轎子。」我淡聲,沒有太多情緒,只是斂眸轉眼,直往身後的備藥車廂走去。

  從不可否,便是權勢交易之中,也未必沒有真情實愛,許是這無雙郡主當真看好江欲晚,愛的深切,我竟也沒能想到,她可真心至此,走了這麼許久,也只為再見他一面。

  方愈確被我料中,方才下馬,因是被腳蹬絆住了腳,竟然摔了一跤,連褲腿都扯破了一塊,腿上劃出一道血印。

  「夫人……」

  「罷了,你到車上來,與我們同乘,還好車廂空間不小,多你一人無妨。」

  方愈被曹潛一瘸一拐的攙走,我跟在他們身後,心有微沉,當初帶走方愈,並非是因為他另有用處,江欲晚意在我身側可多些侍候的人,也好方便使喚,而方愈一直侍奉我,又是有連著些骨血關係,所以方愈求請,江欲晚自然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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