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薄歡涼色 | 上頁 下頁 |
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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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黯然,笑容猶在,伸手扶他臉頰,聲色無波:「除了報復蕭家,利誘李哲,敷衍北越王,我對你來說,還會有其他什麼用處嗎?可我終是不願虧欠你,除了仇人已死之外,我都可答應你,還不夠嗎?江欲晚,這樣還不夠嗎?」 他死死盯著我眼,仿如想挫骨揚灰了我,那不是恨,是種幽深而久遠的怨,積的那麼深,那麼厚,望不見底,看不到頭。 手指冰涼,不如他皮膚光滑而溫熱,目光劃過他輪廓,我笑語:「我這人,為了目的,可以什麼都捨棄。像是我為了這條命,我可以苟活長門宮,同樣的,你若肯好生收藏我,我可以跪北越王,我可以求無雙,我什麼都可以,只要你好生待我。」 話越說越淡,聲音越說越淺,到最後連自己都說不下去,只是還有半句哽在口中,真真融了我情感,真真痛了我心房,於是哽咽半晌,方才道:「同等的,我會報答你,萬事皆可,又何止求娶無雙這一件?」 眼中無淚,乾澀的如同萬年枯井,黑漆漆一片,他盯著我的目光從幽怨到哀寂,仿若漸慢熄滅的燭火,只剩死寂,半惱半恨道:「你這女人……唉……」 他猛然起身,不再看我的眼,而是連猶豫都未曾,揚長而去。這一夜,他未歸,燭火不熄,我看了一整夜手記,卻始終頭腦空空。 許是快要接近了目的,我可再一忍再忍,若是有朝一日,能徹底逃離這苦海,我願此生此世,都不再見這個男人。不見,便不會多出新傷,只是那些不可掩埋,無可痊癒的舊傷,就讓它在無人可見的心底深處,徹底腐爛。 第二日,北越王賜了我珍寶無數,看著公公站在我面前,拿著金黃色緞面聖旨,一樣樣宣佈下來,什麼通情達理,什麼賢淑大方,什麼德惠沖懷,我聽不清楚,只是懂得一件事,無雙賜婚于江欲晚,凱旋之日,便是大婚之時。 人走空,房間裡只有沉香和方愈兩人,滿屋的珠光寶氣,光芒奪目的襯在紅絨布之中,擺放的遍地皆是,見之入眼,便心生出開放在慘烈淒涼上的絢爛之花。 人之情愛從來便是可稱可量的,金銀財寶,綾羅綢緞,有什麼是替換不來的?北越王拿這些向我買賣江欲晚嗎?可笑,可笑。 「小姐,這些東西您看怎麼辦……」沉香指了指一地的賞賜,問我。 「賜給我的嗎?那便是我所得。」我喃喃道,轉而看方愈:「給我傳曹潛,我有事找他,要快。而你,便去陵安城裡的藥鋪查一查,看到底有多少藥材可賣,時間不多了,明日便要啟程,我要今日付錢,便可當日取藥的。」 方愈看我,頓了頓,道:「夫人,方愈這就去辦。」 待方愈出門,沉香走至我身邊,緩緩俯□,看我表情,淚流滿面:「小姐,我們已是走投無路嗎?或是您非要這麼折磨自己。」 我扭頭,淡然看沉香的淚眼:「沉香,你可知,有一種感情是必然捨棄的,人生來自私,當危急時刻只能想到自己,哪怕疼,哪怕傷,也只能頭也不回的走掉。你只需記得,我無論做了什麼,傷害到了誰,都只是為著我們以後著想,再疼,我也甘願。」 沉香死死揪住我衣袖:「可是,小姐明明對將軍有情,將軍也對小姐情深意重,為何非要以這種方式做結,難道你們之間就只能如此?您為何不拒絕無雙郡主的事,若是您開口,沉香認為將軍會考慮,您無需如此捨棄,大可和將軍比肩站在高處,您……」 沉香在說不下去,只管伏在我膝上怯怯哭泣。 我苦笑,手撫她一頭青絲,只做語重心長:「沉香,這世間,不是有情就可終成眷屬的,亂世之秋,英雄之命,最不值錢的,便是這情分,百無一用。」 再仰頭之際,天光澈亮,從窗櫺射入,鋪在那些珍寶之上,更是析出奪目流彩,滿室的沉寂,只有沉香斷斷續續的哭聲,顯得與這一切那般不搭。 傍晚時候,曹潛方才辦完我吩咐的事情,各種藥材全部打包收好,我再與周大夫清點一番,確信充足而無缺,方才回府。我進門的時候,秦染已經等在門口,他看我雙眼含笑,似乎還在為著三日前殿上求娶的那件事,感到喜悅無比。 「夫人,秦染待將軍謝過夫人。」說著便是俯身一拜。 我撫了撫袖子,邊走邊道:「秦先生莫謝,我還有其他事要擺脫秦先生。」 秦染抬頭:「夫人請講。」 我微微湊過身,挪目:「江欲晚此次離陵安城,坐鎮本營的仍舊是秦先生吧?那便有你去準備凱旋之時的大婚,我全權交由你做,可放心。」 我頓了頓,再道:「再提一句,無雙郡主乃人上人的,豈止只有她的身份,秦先生還是打起二十分精神,此人不好對付。不過依我所見,她應是願意幫助江欲晚的,但你若是從世子身上下手,小心傷筋動骨,得不償失。」 我直過身,看秦染面上略有詫異,隨後迅速歸於尋常,只是拜了又拜,道:「夫人多慮了。」 我點頭:「挑撥離間的最幹淨利落的辦法就是,死無對證,秦先生想想看呢。」 我抬身離去,聽聞身後清聲道:「夫人暫且莫入,郡主正在房中。」 我腳步一頓,未有回頭:「謝秦先生提點,那我便再送你一句,無雙郡主,金玉良言,道聽途說,以訛傳訛。再說那二公子,有沒有眼線,在不在將軍府,尋了犯人該如何,這些,應是不用我再多言了吧。」 「秦染受教。」半晌,身後傳來聲音。 房間不得回,我便往沉香的房間踱步,剛進門,看見曹潛還在房中。 「小姐,我來給您送衣服,按您的要求,都是男子袍子改過的,有些寬鬆,清一色的玄色。還有一些男子束髮的發帶之類,也一應俱全,您可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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