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薄歡涼色 | 上頁 下頁 |
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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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裡向將軍先道喜了。」人未出,音飄四處,底而沉,確實飽滿,隨著世子出來的是另一位與他年紀相仿的男子,青色緞子遠看如水,頭頂亦有同色的碧玉冠束髮,若說世子端正,那這人便是乾淨,少見男子長相清洌至此,仿佛衣衫上那山泉淺水劃過他身體,也流過他的臉,竟被蕩滌的如此清明。 「臣拜見,世子,二公子。」江欲晚方才走進便撩擺,屈膝而跪,我斂目,跟著深深一拜。 「將軍快請起。」 「這位便是將軍此路上迎娶的夫人?」那二公子抬眼,嘴角淺淺含笑,眼眸劃過我的臉,似乎別有心思:「當真美不可言,著實清豔的難得一見。」 我再拜,始終未曾抬眼,不是心裡沒有擔憂,即便我只是深處後宮的一介平妃嬪,可姓名本不是假,未見其人,不代表不知其名。 「二公子過獎了才是。」江欲晚抬起身,掩住我半面,輕聲道:「沄兒,快隨我來拜見殿下。」 我蓮步上前,待世子和二公子先行入了水榭,方才跟著江欲晚步上臺階,他握著我的手,只做雲淡風輕之色,仿佛無所擔憂。 未看人,先跪拜,昔日需跪拜我面前的人,如今成為我跪拜之人,不禁嘴角帶了一絲涼笑,果然沒有什麼是亙古不變的,誰都難保,榮華富貴,功名利祿不會如過眼雲煙,只在頭頂停留片刻,便一去不復返。 「將軍快快請起,夫人快快請起。」 我起身,微微抬眼,入目的是一年老男子,黃袍加身,胖而面慈,他身側真的便是北越王后,女子年歲不小,面上有著深宮中女人該有的分寸和得體,她看我,淡淡一笑:「將軍夫人確是好顏色,與將軍十分般配呢。您看呢,殿下。」 北越王面有微頓,聳了聳眉梢:「確是好顏色。」 在座的還有幾名年輕男子,年齡並不大,而其中也有一位女子在場。若說德妃生得嬌媚富貴,我生出疏離薄涼之清淡,那這女子的相貌卻似一朵含苞待放,微沾清露的海棠,確是美人,而年齡應與我相仿。 從來都是看人觀眼,我雖不可直視這女子,卻也在一眼半眼間看出個眉目,若是有資格坐在眾皇子之間的,恐怕只有郡主才可,若是如此,那能有此榮光的,必是北越王寵冠至極的無雙郡主。 她看我,含笑,豔媚而大方,絲毫不避諱,不閃躲,那雙明眸善睞之中,卻也沒有陰霾與敵意。她穿了一套白色挽紗宮裝,雲鬢霧簪,環環盈盈,並不見堆砌的滿頭首飾,但見恰到好處的妝點,顯得女子嬌芙嫵媚,尤為顯眼。 「聽聞將軍此去大獲全勝,無雙這裡先行敬您一杯,也敬夫人一杯。」這女子倒也是個識大體懂事面之人,儀態舉止,皆是得體而恰到好處。 她沖我笑,我亦淡然回之,酒杯輕舉,心頭上不免壓的有些重,曾幾何時,我面對李哲的後宮嬪妃也不會如此,許是情深不至?許是從未有心?抑或者這淡淡沉沉的不爽,只是因為閱盡千帆之後,我終是改變看待世間的那雙眼了?仰頭一瞬,酒水飲盡,瓊漿玉液,劃過胸腔,帶著一種苦澀,一直滑向身體的最深處。 席間說笑自如,觥籌錯錯,難免眉目婉轉,視線相交,若不是她真心無芥蒂,便是這人也是一方人物,城府之深,比之我所見而過之。 嘴角笑意漸淺,我想我是已經乏了這種往來應付,周旋其中,從得不到所謂的歡愉,以為多得些眷顧,多貪些溫懷,就足夠余暖安生,可冥冥之中,總在無數夜深人靜,人去樓空之際感到虛脫般的疲憊。人便是如此,當初日日活在其中,便這般逆來順受的過,現下裡終得擺脫,心性蠢蠢,倒也敢想敢做了。 垂眸,耳邊的話語聲漸淡,酒醉人,人更自醉,一杯兩杯下肚,只覺得眼前青紗帳外那霞色流轉旖旎,盛大而光華,越看,心越冷,美歸美,可愈是美的東西便愈容易被摧毀,不容一觸,而我,不喜看到繁華背後的蒼涼淒色,我寧願入眼界之下的,皆是繁花俗色,並這般一直看下去,好過美極不壽。 「夫人年方幾何?看樣子甚是年輕美貌,許是比我還小吧。」無雙郡主素手執象牙箸,青蔥手指靈動,架起一隻水晶餃笑道問。 「郡主笑言了,臣妾已經二十有二了,應是比郡主大了許多。」我撩眼,淡然而望。 「那還真是巧了,我與你同齡,你是幾月生辰?」無雙側目看我,水亮瞳仁,滿是關注之色。 「臣妾生辰在八月。」 櫻唇輕扯,貝齒隱約,她嘴角笑意更甚:「那夫人倒是比我小了,我生在正月裡,按理應喚我一聲姐姐才是。」 我亦不卑不亢,答她:「臣妾不敢,只是當真看不出,郡主羊脂玉膚確是不像比臣妾年紀稍大,反倒顯得小了許多。」 正說話的當口,世子忽道:「我這妹子本是生得一顆七竅玲瓏心,偏又是個執拗的性子,眼界又高,再加之父王寵愛,無端蹉跎這麼多年華,真是不急公主,急死王子。」 他這一說,逗得大家紛紛輕笑,我目光微轉,帶過江欲晚,但見他神色靜然,姿態翩翩,似乎不受在場人都心知肚明而不點破的影響,自顧自飲一杯清酒,淡聲道:「郡主這般才智,心性,學識,北越當屬第一,若是放之四海,也定當數一數二,如此佳人,豈難尋得心儀良人?」 無雙聞言,面上染了抹淺紅,就似帳外水面上的流彩,豔不可言。她提裙而立,再一次舉杯道:「無雙再敬過將軍一杯,將軍謬贊了。」 江欲晚自是應承下來,杯酒入肚,任是醉眼朦朧的人也看得出,妾意濃濃之色。我頓覺好笑,如不是想與我一較高低,便是無端生出高高在上的驕傲感,她不是沒有顧忌我的存在,而是心中早已有了把握,妾意若在,郎情必隨。 把戲玩弄多了,終會覺得膩煩,伎倆見之多了,也會生出不耐,不知是不是飲酒的關係,只覺得心梗了梗,沉了沉,想起許多往事,那梗和沉,變成了疼。 為何總有人將我逼入無奈境界,從前在皇宮之中,算謀爭奪,不計代價,如今流落此地,也需再遇相較對手,不禁讓我心裡生出排斥。 「若是將軍肯娶夫人過門,想必自是有些過人之處,北越人人皆知,將軍大人清心寡欲,這麼多年來,也沒見納得一妻半妾,夫妻伉儷,好不讓人羡慕。」 無雙話音剛落,沉默許久的二公子輕聲道:「不知夫人是哪裡人,初見便覺甚是眼熟,就是不知究竟在哪裡見過,你我可曾有過一面之緣?」 配 那男人在笑,我可看出,那笑容裡有意義在,許是知曉內情?或者也只是探探深淺而已,手裡沒有真憑實據。 「哦?本將也聽有人似乎這般提起過。」江欲晚噙笑,俊眸微凝,轉過頭來看我,一隻手覆上我的手。 二公子聞言,笑容略略變淡,這是只有我們三人才聽得懂的對話,江欲晚欲指程東胥,二公子自然心裡一清二楚,於此同時也定會因為江欲晚這話,格外猶疑。 我抬頭,看那眉眼清澈的二公子,微微帶笑道:「回二公子,臣妾應是從沒有見過您,只是不知道二公子是否在哪裡見過臣妾?」 「記不真切了,只是總覺得眼熟而已,請問夫人是哪裡人士?」二公子再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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