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薄歡涼色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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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形勢不利,前面的路許是更不好走了,若是蕭小姐仍舊跟我們前行,一來不利於蕭小姐自身安危,二來,更不利於將軍大業之成。不知孔裔的這番話,蕭小姐可曾聽懂?」 我撩眼,掠過孔裔的臉,他頓覺不自然,眼神飄忽,不欲與我對視,我笑:「副將的話說的一清二楚,我自然是懂得的。可我也有幾句話,不知道孔副將要不要聽聽看?」 「小姐但說無妨,孔裔洗耳恭聽。」 受傷的手臂一直疼痛不已,傷口崩裂,少不了出血,可布帶繃緊手臂阻止血液流通,只覺得愈發的發麻,腫脹不堪。我負手而立,一身紅衣已經凝成絳紫色,天光普照,倒顯得這絳紫色富貴有餘。 「生死之刻,將軍坦言,孔副將值得信任,那想必從前,家父與將軍之間的事情,你也一定有所耳聞。感情深淺且不論,但求捫心自問,蕭家落難之際,可有人入宮救我?或是救蕭家一人?沒有。 我苟活于長門宮,終是我命大,熬到城倒帝逃,將軍入城,一來應是企圖活捉李哲,二來,想必是因為尋我,而尋我的原因何在,副將自是比誰人都清楚。 再說火燒廣寒宮之後,賣錦布,當細作,放粥救荒,這其中哪一點,不是在給你們將軍臉上貼金,若是還有人心慈仁義的念著我這廢妃的微薄善意,我可謂功德圓滿。 人人都知,尋得李哲昀妃,便可得半分天下財富,只是你們將軍眼疾手快,先下手為強,可終究還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廣寒宮裡的珍奇異寶,我自是雙手奉上,先有誠信之約,再有禮尚往來,哪有誰白白占了誰的便宜?怎的,如今,所願得償,廢妃便只是廢妃,百無一用,便信手可拋,你們將軍可是這般心思?」 「斷然不是將軍命我,我只是自作主張罷了。」孔裔急急出口,像是生怕我侮辱了他家將軍的舉世無雙。 我目視孔裔,嘴角含笑:「孔副將莫怕,你家將軍的心竅,比起女子心海底針般細密精准,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你何須擔心當初毀婚讓他痛苦不堪的罪婦,會讓你這天上無兩地下無雙的將軍大人迷失方向呢不知所為呢?許是他的心思,你還沒有看透,若是真的看不透又猜不著,不如向你們那神算的秦先生求救,也不遲。」 我面帶笑容,翩然轉身,邊走邊道:「孔副將莫趕,時候不到,我自是不會離開,若是時候到了,便是你們將軍跪地乞求,我也不會留下來。於此,以後這種心思,要不得,也鬧不得,言盡于此,副將多擔待了。」 身後的孔裔依舊沉默,許是我是他這一生所見,最恬不知恥,厚顏無尊的女子了。可我從來不是個被欺負的角色,自問我平日裡心平如水,可心裡也是有自己打算的。 我與江欲晚之間,分算的,自然一清二楚,我曾為了我的未來付出多少,我必是要收到多少回報,而在這場交易當中,你來我往之間,他絕不是吃虧的那一個。 隊伍當中,肯於我親近的,就只有方愈一人。我伸出滿目瘡痍的胳膊讓他幫我包紮,他害羞,白麵俊顏覆了一層淺淺紅暈,一直延伸到耳朵根去。他輕手輕腳,似乎不敢碰觸我皮膚,又似乎生怕下了重手讓我疼痛不止。 我頓覺好笑:「方愈,我這般滿是瘡痍的手臂,如何讓你面紅耳赤的,該如何包紮你照辦就是,無需躡手躡腳,我忍得住。」 「夫人,女子肌膚本就嬌弱,這麼大的破口,還未痊癒,又裂開,怕是要留疤了。我這就幫您上藥,有些疼,您忍著點。」 「無妨,也不差多這一道。」我輕語,微微蹙眉,布帶被一圈圈拆下,隨著阻力被去除,麻木感漸慢消散,疼痛感更甚。 「夫人,聽說將軍傷的不輕,這會兒應是在拔斷箭,您不去看看嗎?」 許是當時我用力太大,布帶綁的牢實,已經去嵌入皮開肉綻的皮肉之中,布帶除去,衣料卻黏在傷口上,輕微的動彈都會讓我疼的流汗。 我展眼望去,樹森林茂,幽然卻生機盎然:「方愈,你可知道,江北哪裡最好,有山有水,遠離塵世?」 「望雲山吧,那裡很美,春桃,夏荷,秋菊,冬梅,只要您願意栽植,院子裡可一年四季都有花開。可夫人為何這麼問,您不是要跟著將軍夫唱婦隨嗎?」 我不答,反問:「若是有朝一日,你找到那遠房親戚,你會帶她去望雲山?還是繼續留在江欲晚身邊做事?」 方愈想了想,回答:「應該是遠走高飛吧,但無論如何,只要將軍一句話,我赴湯蹈火也再所不辭。」 我淺笑:「有時候,能有一個願望,讓自己奮不顧身,也是一件美事。可有時候,能讓自己奮不顧身的除了自己,再沒他人的可選,難免會生出悲涼,許是這一世間,不再會有人值得她那麼做了。」 言盡於此,我不禁暗想,曾幾何時,會有那麼一個人值得我這般犧牲付出,李哲不是如此,父親呢,哥哥呢?思及此,又想到江欲晚曾經的那些話,更覺諷刺,父親是通敵叛國,於情理之間,蕭家是賣國賊,人人得而誅之,我是賊人之女,理應也是天地不容。 蕭家該殺,可對於我來說,親緣與國恨,自問我沒有那般高尚而正直的選擇,與我來說,沒有什麼,比那些人的生命更重要,即便他們是賊子,可他們也是我的家人。 於是更覺得好笑,看,所謂羊入虎口,大抵也就是這個意思,父親在抉擇的一瞬間,難道真的從未曾想到李哲身邊的我半點安危嗎? 再說那江欲晚,如何就真的半分不計較的對我將那些所謂真情實意訴之於口,我曉得那些眼神裡的真實,可我不能保證,這真實的背後,會不會隱含了其他目的。這亂世窮途之際,便是真的任誰都不能完全相信。 「夫人?」方愈輕聲喚我:「光看手臂就這麼多傷口,夫人身上一定還有其他傷口,可方愈不便,許是找個女大夫來給您塗藥,不然很容易流膿紅腫。」 我點頭,放下衣袖,起身時候,只覺得頭重腳輕。 「夫人,打算去看將軍嗎?」方愈追問。 我搖搖頭:「許是血流的太多了,我需要喝些水,休息一會兒,你便代我去瞧他,若是有什麼事情,你來找我就是。」 方愈也許詫異,方才還是同生共死的有情連理,如此就形同陌路,各不相干。我吃力的從方愈身邊走過,選了一處高樹,靠了過去。 「夫人,您要的水。」 連續的失血,讓我身體有微微顫抖的狀況,心慌而頭昏。喝了幾口,我閉目養神,倚在樹邊再不說一句話,方愈看了我許久,最後也無可奈何的離開。 可我並不能安然入睡,不是因為處境的窘迫和危險,而是因為江欲晚的傷勢。不得不承認,若是江欲晚用的是苦肉計,那的確是成功了,我疑他不已,卻也為著連累他而感到有些愧疚。再轉念,在護全我的每個瞬間又讓我愈發分不清楚,他若是有目的,何須做到如此極致的地步。是賭?怎知定勝,若是慘敗,失去的就是他的性命,豈是兒戲? 我睡眠極淺,聽到有腳步聲,我張了眼,來人是孔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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