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薄歡涼色 | 上頁 下頁
二三


  江欲晚俯下頭,離我極近,近到快要碰觸到我鼻尖,「不如何,只當是我知曉你,總比你知曉我要多。重說說,默默關注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冷暖自知的問題,將軍多問了。」

  江欲晚諷笑,有意無意地將鼻尖劃過我臉頰,我一怔,忙不迭地轉過頭,他卻已經松了手,起身坐起來,「我以為你在廣寒宮裡已經嘗盡這個味道了,或是在長門宮裡,追憶這滋味的時候,會有些前所未有的感悟。」

  我心微緊,猛地坐起身,見江欲晚自顧撩起我褲腿,用手扶著我小腿,將瓷瓶中的藥粉均勻地倒在我挑開的水泡上,雲淡風輕地道:「像是這傷,明明是燙出來的,只能用燙傷藥醫治,即便你塗了再多的金瘡藥又能如何?根本就是無用,你需要的是對症下藥。」說完又從懷裡掏出白布,細細將大大小小上過藥的傷口包裹在內,最後放下褲腳,利落得讓人咋舌。

  「重,你最是愛兩不相欠、相抵相銷是嗎?可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麼嗎?」江欲晚傾身,伸手幫我拂去頸間散亂的頭髮,從他頭上拔下一根簪,輕鬆地將我散開的頭髮綰好,用簪別住。

  「重,我最喜以債養債,你知道嗎?」

  大約休息了兩個時辰,天還沒亮,我們便開始動身。因為逃命出來,帶的東西不多,尤其是藥材和食物。臨行前孔裔將帶的玉米窩頭一分為四,每人只能分得其中一塊。因為連夜逃亡,窩頭許是沾了人的汗液,泛著一股子作嘔餿味,可有得吃總比沒有吃要好。這一夜折騰,我早已前胸貼了後背,又渴又餓。

  「將軍,蕭小姐可以由孔裔負責保護,請將軍允許我與小姐共乘一騎。」

  我聞言,轉過頭,看了看孔裔,不住想笑,這人冰冷木訥,雖是跟在城府不知深幾何的江欲晚身邊十三年,卻還是學不會掩飾自己的喜惡,明明討厭我得很,卻為了江欲晚,寧可跟我一騎而行,還真是難為他了。

  「不勞駕孔先生了,我可以自行騎馬,兩位好好養傷才是。」

  話音剛落,江欲晚瞥我一眼,「她跟我一騎,大家上馬,此地不可久留,準備立即起程。」

  不等我說完,江欲晚已經扶住我腰身,用力向上一拖,讓我跨騎在馬背上,然後自己翻身上馬。不管我介不介意,他用來時的姿勢,將我困在他雙臂之間,曖昧而尷尬。

  「江欲晚,我可以坐在你身後,前面似乎並不合適。」

  頭頂的人哼笑,「重不是一直很愛惜生命嗎?坐在後面太容易送命,如果是為了這個送死,你那幾年在長門宮裡苦熬的日子,豈不都白費了?」

  「我的生死與你何干?若是怕我死,不願我苦熬,何不當初就救我出去?當初沒有,後來也沒有,如今再有,也就無足輕重了。莫要將那些總掛在嘴邊,你放心,我從不會忘記,自然也無須他人提醒。」

  「不忘就好。」他低低地道,策馬揚鞭,一路狂奔,士兵緊跟在其後。我只覺得依偎在男人溫暖的懷裡,馬匹穿過高樹叢林,冰冷而潮濕的枝葉迎面而來,有時猛地抽向身體和皮膚,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將軍,這是往徐莊方向走,我們目前只能走這一條路,到了徐莊會有人接應,可暫作調整。」孔裔策馬,跟進江欲晚的速度。

  江欲晚點點頭,語氣無謂,「很好,我們就去徐莊,之後秦染可是安排好了?」

  「將軍放心,秦染都已安排就緒,還說是一箭雙雕的法子,並特意交代將軍要千萬小心,莫要大意。」

  江欲晚微微淺笑,「他說得不錯,的確可以一箭雙雕,真讓人期待。」

  就這樣,一隊人馬加快速度,奔往一個我第一次聽到名字的地方。山路跑了無數,等我們再次見到村莊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隨行的士兵在入縣城之前,全部換了裝,盔甲盡卸,都做尋常人家打扮。然後分成幾組,在不同時間由不同的城門入城。不知是什麼緣故,城門口來往的行人並不多,門口有士兵守衛。到門口的時候,江欲晚把我抱下馬,我們牽馬而行,陪在身邊的也只有孔裔和其餘三人。

  我抬頭,見城門上方,赫然三個大字,徐莊縣。

  士兵看來不像是朝廷分派的,李哲潛逃,皇城攻陷,原來受命固守的人應該已經逃光了,那麼守在這裡的,十有八九是當地富紳或是新遷的割據勢力。

  守城門的士兵本是聚在一起靠在石牆上閒聊,見我們一行人徐徐走來,先是細瞧,而後有三兩個交頭接耳,邊手扶著腰間大刀,邊朝我們走近一些,剛好停在門口,擋住去路。

  我不敢輕舉妄動,慢步跟著江欲晚往前走,說不緊張是假,這一路上不停被追殺的經歷可謂命懸一線,亂世之中,為非作歹不犯法,本就已經國之不國,也沒什麼法可依。

  我心提到喉嚨口,只聽身側的人,輕聲細語地開了口,「重猜猜,他們要攔的人是誰?」

  「如果是將軍大人的話,那就真是太巧了。」

  他但笑不語,抬著頭,逕自伸手攬住我的肩膀,我直覺想掙脫他的手,可現下狀況也只能僵硬著配合,心裡卻是恨得牙癢癢。

  還未走到三個侍衛跟前,只聽遠遠一個老者帶著小廝,邊跑邊喊:「少爺,少夫人,你們可算回來了,可讓我好等啊。」

  我不明所以,江欲晚倒是早就知曉一樣,笑著道:「兒有了身子,所以路上耽誤了些,老陳莫急。」

  我呆住,只見那陌生的老者如熟悉我一般,直奔我而來,「少夫人有了身子,可要小心。」

  我莫名,只當是已經編排好的劇目,配合著被江欲晚擁在懷裡走。老者才到城門口便被幾個士兵攔住,態度傲慢囂張,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者,「少爺?少夫人?你們這是哪一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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