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不負如來不負卿 | 上頁 下頁
一五九


  月朗星稀,清亮的月光下極少行人,周圍寂靜無聲,空氣乾淨清新。我輕輕唱著歌,想起自己老是拿這首歌逗小孩,羅什,弗沙提婆,求思,泳思,呼延靜,還有眼前的慕容超。一幕幕往事隨著歌聲在腦海中回放,感慨萬千。我也到了動不動就愛回憶的年齡了。

  他聽完一遍,驚詫地說:「這歌超兒只是腦中有模糊印象,卻一直不記得是誰教的,原來是姑姑!」

  他央求我再唱一遍,我再唱時他輕輕跟著我哼,嘴角噙笑,似乎想起來了什麼童年樂事。這樣的場景,快樂的他,真的很溫馨……

  「你不過是個歌妓,居然妄圖進我將軍府。」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我的歌聲。前方是個闊氣的府邸,燈籠照亮了門口的一男一女。我大吃一驚,趕緊拉著慕容超躲進一邊的巷子。

  偷偷探頭出來看,這裡正是昨夜經過的「驍騎將軍府」。燈籠昏黃的光照著男人高大的身影,雖帥卻充滿戾氣,是令人心驚膽戰的赫連勃勃。那個不停哭泣的女人,柔弱的讓人生憐,是我今天剛見到的初蕊。

  「勃勃,我在你府門口等了那麼久,就等來這句話嗎?你怎可這麼狠心,我已有了……」

  「有了什麼?」他斜眼看她,滿臉不屑,「誰能證明?你壞我大事,竟然還敢上門來要我收你。」

  她用發抖的聲音說:「你就不怕我去告訴陛下……」

  赫連勃勃拽著她衣襟,一把將她拉到胸前,毫無憐香惜玉之情,冰冷徹骨的聲音響起:「陛下會信你還是信我?初蕊,跟我玩這些手段,你還想要小命嗎?」

  他冰冷一笑,突然將她向後推。初蕊較弱的身子踩到臺階,尖叫著往後倒。我用最快的速度竄出,在她倒下之前接到她的身體,然後我自己在她的衝力中也跌到地上。我扶住趴在我身上的初蕊,首先想到的是:型號沒傷到她肚子裡的孩子,緊跟著想到:我這是第一次給人做墊背,腰怎麼這麼疼啊。

  超兒趕到我身邊,先把初蕊從我身上拉起,再趕緊扶我。我齜牙咧嘴地站起,雙手扶在腰後拼命揉。超兒著急下也伸手到我腰上,幫我推拿著。

  「是你!」赫連勃勃走下臺階,雙手交叉在胸前,冷冷地打量我,鼻子裡哼氣,「你倒是這群涼州女子中最有手段的,居然有膽跑到寺裡勾引那個老和尚,老和尚現在比朝廷中任何人都受寵,雖然老了點,你攀上他,倒也得了榮華富貴。我該叫你什麼?國師夫人……」

  當時他陪著姚興在草堂寺聽法,羅什跟我相見的情形他也看到了。他慢慢踱步到我面前,我看著他眼裡兇殘的戾氣,氣得渾身發抖。這個齷齪的小人!

  他看了一眼我身邊的慕容超,突然用粗糙的手鉗住我下巴:「你還真是有本事,又勾搭了一個鮮卑小白虜。」

  「放開她!」赫連勃勃的手臂被握住,慕容超擋在我面前,用高大的身軀護住我。

  赫連勃勃使勁甩開慕容超的手,冷笑著說:「小白虜,她年紀比你大吧?她從和尚那裡偷了多少錢養你?」

  「你這無恥之人,滿口污言穢語!」

  慕容超出奇地憤怒,沖上前跟赫連勃勃扭打在一塊兒。兩人身形差不多,年紀也相仿。赫連勃勃受過正規的騎射武藝訓練,但慕容超自小幹慣體力活,戾氣卻比他大。一時半會兒分不出高下,倆人倒在地上撕扭,我無法拉開他們,只能幹著急。哲理詩赫連勃勃的府邸,他的僕人們很快就會聽到動靜,到時候慕容超寡不敵眾就慘了,而且此事的赫連勃勃是將軍身份,慕容超還只是一介平民,根本無法跟他抗衡。

  赫連勃勃正騎在慕容超身上揮拳,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然後轟然倒下。慕容超莫名地推開他,拉起他的衣領就要揍,我忙叫住他:「超兒,還不快走!他府裡馬上就有人出來了!」

  慕容超醒悟過來,放下已然昏睡的赫連勃勃。我拉上呆立一旁的初蕊,三個人急忙往未央宮跑。

  「初蕊,你在這裡安心養胎,直到孩子生下來。」回到居所,我沒來的及去見羅什,先將初蕊安置在一間獨立的房間。

  「夫人相救之恩,初蕊感激涕零!」她眼帶淚珠,便要下跪。

  我拉她起來,柔聲說:「你現在身子不便,不要太過焦慮,對孩子不好。早點歇息吧。」

  她低著頭,語帶哭腔:「夫人,你不問我……身孕之事嗎?」

  「我不問,每個人都會有難言之隱。」我能猜到父親是赫連勃勃,不過根據我無意中聽到的對話,恐怕不是偷情那麼簡單。

  我走向屋門,跨出門之前,轉頭輕聲說:「我只告訴你一句話:無論發生過什麼,孩子是無辜的。」

  她渾身一震,手撫摸上腹部,又開始低頭垂淚。我歎口氣,將門關上。

  我沿著遊廊往我與羅什的臥室方向走,無力地捶著腰,渾身酸痛,步履蹣跚。今天一天發生了那麼多事,我頭暈目眩。我一累便容易頭暈,都是白血病的緣故。突然看到前方遊廊中有兩個人影,一個高大一個嬌小,月光在遊廊中斜斜投入半壁光線,照亮了一角僧袍和紅裙。

  有些尷尬,不知是哪個僧人在與一女子相會。輕輕隱到角落,心裡苦笑:今晚邪門了,怎麼盡做聽牆角的事情?

  有個沉穩低沉的男聲在說話:「羅什的年齡足可以做你的祖父,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怎可如此不自重?」

  是羅什!他在與誰說話?心一驚,額頭迅速冒出汗來。我躲在角落裡忐忑地探出頭。

  紅裙向羅什挪進一步,羅什立刻向後退的更開。女子已經完全站在月光下,嬌柔嫵媚,看得出精心裝扮過。我捂住嘴,那是涼州女子燕兒!

  「法師,夫人也與我們一樣,從涼州流亡而來。她既與法師相見在先,燕兒絕不與她爭正妻之位。燕兒今日見到法師仙容,便已傾心。只想終身侍奉法師,為妾也無妨。」

  「莫要再說此話!」羅什厲聲喝,看看周圍,又壓低聲音,「你無親友可尋,羅什可暫時收留你。日後,為你尋門親事。但你若執意對羅什動這般心思,莫要怪羅什趕你出府。」

  羅什說完,便不顧燕兒,大踏步向我們臥室走。燕兒愣住,氣惱地咬唇,絞這手帕,輕輕跺一跺腳,再環視一下四周,向另一邊走去。

  我躲在角落裡發怔。一直到他們離去後很久,才跳著發麻的腳,做到回廊的欄杆旁揉。一邊揉,一邊沉入回憶。

  羅什清俊脫俗,氣質高貴,溫柔專情,堪稱完美。若是在現代,我肯定的每天膽戰心驚地堤防蜂擁而來的女人們。而縱觀他一生,喜歡過他的女子少的可憐,卻是因為他那特殊的不可逾越的身份。他從小出家,在西域被奉為神明。信佛的西域女子看他,是當成神,而不是男人,以不可褻瀆的心態頂禮膜拜。我若不是與他相識在少年時,稍晚上幾年,也無法與他有這段牽絆一世的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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