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不負如來不負卿 | 上頁 下頁
一五七


  羅什沉思了一會兒:「明日見陛下時,羅什向他說明故人之女被誤抓進宮,陛下應該會放。陛下乃清明之人,今日羅什提起涼州流民被迫賣身為奴,他便下旨釋放以被賣之人,流民可得荒地。」

  我點頭。現在不比在涼州,羅什的影響力大多了。他出去一會兒,走回來時端著一碗藥:「見你一直未歸,這藥都熱了好幾次了。」

  他吹開熱氣,自己試一試溫度,再端給我。看我苦著臉喝完,他為我抹嘴:「陛下還說,已有幾位漢僧來到長安。願拜羅什為師,助我譯經。」

  我一邊為他拿捏肩膀,一邊聊:「是些什麼人?」

  他開心一笑:「其中最有學識者法名為竺道生,道融,僧叡。」

  我「啊」一聲。他按住我的手,轉頭問我:「艾晴,你知道他們,是嗎?」

  我吐舌:「這三人,加上僧肇,被後世稱為什門四聖,是你最得力的四位弟子。」

  我回憶看過的資料,細細告訴他這幾個人的來歷。

  竺道生,與道融同年,只比羅什小五歲。道生是仕族子弟 ,很有辯才,年少思辨能力就已遍傳鄉野。

  道融十二歲出家,記憶力非凡。他小時候有一天,師父要他去村中借《論語》,他未將書帶回,說是已經讀過了。他的師父不信,便另借一本,覆之令其背誦。結果道融一字不差地背誦完畢。

  而僧叡稍微年輕一些,也有三十多歲了。他之前曾師從苻堅最寵信的高僧釋道安。此人非常勤奮,領悟能力很高。

  聽完我介紹,羅什連連叫好。說明天便稟明姚興,讓他們三人入逍遙園草堂寺,相助譯經。能收這三人為弟子,他的心情很好。為他倒杯水,問道:「你打算好了嗎?第一部譯什麼經?」

  「自然。」他喝口水,微微一笑,「《金剛般若波若蜜經》。」

  我一怔。他將水貝放在幾案上,擁住我,在我耳邊輕聲說:「你不是最愛這經文中的偈語嗎?」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他喃喃輕頌,潤澤的略低中音將我帶回那個夏日夜晚。那時他狠心趕我走,我傷心欲絕的念出這句句偈語。一眨眼,已是那麼多年過去了……

  他俯身將頭擱在我肩上,低地歎息著:「艾晴,羅什依舊能清晰憶起第一次見到你的情形。你滿臉沮喪,蹙著眉張大嘴。記不住羅什的梵文名,反復念叨,一臉難堪。羅什心中便想,這女子真情真性,毫不做作。後來,越是與你相處,越被你的獨特與智慧所吸引。心從此不再是佛祖一人。轉眼,已是四十年了。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啊……」

  他的聲音溫軟如春風,拂過我心尖,掀起波波巨浪。心潮澎湃,酸澀沖鼻。在他的四十年,我的十年間,加上這次的長安半年,我們一共只相處了四年。其餘時間,都在等待中度過。上天對我們不過公嗎?不,我搖一搖頭,甩開悲觀的想法。若沒有漫長的等待,又怎顯出短暫相處的可貴?

  轉身投進他溫暖的懷抱,用盡力氣抱進他,如同在海中抱著救命的浮木。告訴自己:不要奢求,此刻的相擁,已經夠了……

  注釋:

  (1)《晉書·慕容超傳》:超年十歲而公孫氏卒,臨終授超以金刀,曰:「若天下太平,汝得東歸,可以此刀還汝叔也。」平又將超母子奔于呂光。及呂隆降于姚興,超又隨涼州人徙于長安。超母謂超曰:「吾母子全濟,呼延氏之力。平今雖死,吾欲為汝納其女以答厚惠。」於是娶之。

  八十八、官伎事件

  第二天,我在前日那個姓鄭的太監陪同下將宮裡可以行走的地方都參觀了一遍,即使只是一小部分,也走得很累,不窺視五百年歷史的未央宮。有外人在,我不好畫素描,只能在心中默默記憶。回到居所已是下午了,突然看到院子裡多了好多人。仔細一看,正是其餘九名被赫連勃勃虜走的涼州女子,我一直在想如何解救的呼延靜赫然在內。

  九名女子見了我,齊刷刷的拜又齊刷刷的喊:「夫人!」

  我嚇了一跳。她們都認識我,卻這樣正式地拜見我,肯定之前受過什麼指示。我覺得有一張漂亮的臉很陌生,仔細看,不是一路到逍遙園的女子。再一數,是十名不少九名。

  我問一旁的太監,他告訴我是筆下派人送來的。正想問,突然聽到紛亂的腳步聲傳來,然後一個太監拉長聲音高呼:「陛下駕到!」

  院內的人全部跪下,我不好搞特殊,也趕緊跪了下來。姚興拉住羅什的手臂,大笑著進院門。寬大的袖子一揮,讓我們起身。姚興和羅什身後,除了僧肇,還有三位漢僧,兩位四十多歲,一位稍年輕些,應該就是昨晚羅什跟我提過的竺道生,道融和僧叡。

  羅什看到院中的眾女子,吃驚地問:「陛下,這是……」

  「這十名女子便是涼州來的,屈孑送來以充宮伎。國師不是要尋故人之女嗎?朕就把這十女全部送與國師,除了故人之女,其他九女可留下侍奉國師。」

  羅什合掌一鞠:「陛下萬萬不可,羅什只需要故人之女,其餘女子,並不需要。」

  「國師莫要推辭。」姚興對我看了一眼,轉頭勸羅什,「國師之妻不是無法妊娠嗎?那就收下這些女子做妾室,讓她們誕下絕世麟兒。國師聰明超悟,天下莫二。若一旦遺世,怎可使法種無嗣?」

  羅什苦苦拒絕,言辭懇切:「陛下,羅什乃僧人,本不該有紅塵俗世之羈絆。與妻是因緣未了,這已是對佛祖的大逆,又怎能再有妾?」

  「國師乃率性之人。十多年前便已破戒,廟堂之上都可公然索妻,收妾室又有何不可?不過是為傳法種,大乘佛法亦講方便權益,此與國師向佛之心無損。」

  姚興晃著腦袋,向正堂走去。羅什趕緊跟著他身後,繼續苦勸:「陛下,長安僧人若是知道,羅什不怕被人詆毀,但怕有人要學樣啊……」

  姚興停住腳步,臉沉下來:「何人敢詆毀國師,朕定不饒他。無國師之大智慧者,沉溺男女愛欲便是對佛不敬。若是有學樣,朕自有刑法伺候。」

  唉,我心裡感慰,對自己編一套謊言自圓其說,然後用強權的髮式阻止他人,果真是帝王的行徑啊。

  「陛下……」羅什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

  「國師!」姚興的聲音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朕送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收回來過。」

  看羅什還要拒絕,我急忙上前一步弓身行禮:「妾身代國師謝陛下之恩。這些女子,妾身定好好以姐妹相待。」

  姚興心情倏然轉好,大笑著:「哈哈,還是國師夫人明理啊,賢淑有婦德。那好,朕就將這十名女子交與夫人,日後與夫人一起侍奉好國師。」

  羅什蹙眉看著我,我對他微笑,暗示他不用操心,一切交給我。羅什終於不再多說,與姚興,僧肇,還有新收的三名弟子進入主屋。

  我則帶著那十名女子去安置住處。帶到屋中,看他們一臉迷茫與擔憂。尤其那個我不認識的女子,臉色蒼白得可怕。

  我柔聲說:「諸位妹妹莫要擔心。我知道大家都是隨親人從涼州而來。親人見不到你們,定是牽掛。國師乃慈悲之人,會助大家與親人團聚。尋得親人團聚。尋得親人後,國師以禮相贈,讓大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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