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不負如來不負卿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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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滿含愛憐地唱完歌,發現他睡著了。我抱起他,放到床上。揉揉肩膀對著他小聲說:「知不知道你很沉呢,再大點我就抱不動你了。都十歲了還喜歡小孩子的玩意,唱個兒歌都能睡著。」 這幾天一直下雪,我是江南人,在全球變暖溫室效應下很少看到這樣的鵝毛大雪,剛開始時著實興奮了一把,帶著弗沙提婆一起在院子裡堆了兩個雪人。可是沒多久我就發現不好玩了。因為下雪,我又怕冷,便很少出門,考察工作暫時耽擱。幸好羅什帶來很多書,有漢文版的《史記》、《左傳》、《呂氏春秋》、《戰國策》、《詩經》等,我早就看過,還有一些已經失傳的書,如《石氏星經》。 他家書房裡還有大量梵文吐火羅文、婆羅米文、佉盧文經卷和書籍,內容非常廣。聲韻學、語文學、工藝、技術、曆算之學、醫藥學、邏輯學、星象、律曆等都有涉及。我看著滿屋子的書,口水流了一地。要是能把這些書順回現代,那該多有研究價值啊。這個時代的書一般人根本買不起,一本書相當於普通百姓一年的開支,更不用說那些寫在絲綢之上的帛書。官府用的文牒,買賣的契約,大多寫在木板上,因為紙張比木板貴多了。 鳩摩羅炎的國師府外觀看起來很普通,陳設也一般,原來財富都藏在這間書房裡。所以我每天都要在這間價值無法估量的書房待上幾小時,拼命地抄那些珍貴的典籍。我不是沒想過去買,可是他的書房裡有很多拿著錢在集市上也買不到的書,有鳩摩羅炎從印度帶來的,還有各地使者送給龜茲國王的,我既然不能順,只好抄了。所以這十幾天也不無聊。 而羅什,他每天回家,先向父親問安,再來我這裡上課,然後還要去書房看一會兒書。他默默地看書,我默默地抄書。他走時手裡還會拿本沒看完的書,第二天就能換本書帶走。有時他來了我還沒結束弗沙提婆的課,他便默坐一旁,自己看書,往往等我給他講課時,他早已經能背誦出要講的內容。我說錯的地方他還會輕聲糾正,往往讓我額頭一片汗。我容易麼?這上下五千年全裝在一個腦子裡,出點錯還不行麼?我氣急敗壞地敲他的光腦袋,警告他要尊師重道。 我正在一邊回想這十來天在國師府當家庭教師的經歷,一邊為弗沙提婆蓋好被子。突然覺得背後冷颼颼的,是羅什,他揭開了防寒的門簾,倚在門框上看我。 「咦,今天怎麼到得特別早?」 他的晚課在四點到五點,通常都要六點以後才會到我這裡。今天居然五點半就到了。我是怎麼知道具體時間呢?因為我的時間穿越表上本來就有時間功能,還有對應的十二時辰,陽曆和陰曆的日期,很是方便。自從穿越功能喪失,這個表也就只剩下計時功能了,所以我還是天天戴在手上,別人看著也就是一個長相奇特的手鐲而已。 還要說明一點的是,新疆時間與北京時間有兩個小時的差異,在新疆旅遊時,我就把手錶調成了新疆時間。否則早上十點起來,中飯兩三點才吃,晚上九點天還是亮堂著,每天一點多睡,這個時間太怪異了。反正一千六百五十年前沒有時差概念,所以我的時間穿越表上就用了現代的新疆時間。(為了行文方便,以後本文提到的時間,皆為新疆時間,而不是北京時間。) 「在宮裡與王舅談完話,便直接過來了。」 他走進屋,淡定地看一眼床上的弗沙提婆,突然用吐火羅語說:「別裝了。」 弗沙提婆馬上睜開眼,一骨碌從床上翻身下地,小臉紅紅地叫一聲:「大哥。」 我瞪圓眼睛,這死小孩,居然裝睡,騙我抱他上床。羅什仍然淡淡地,讓弗沙提婆自己回房去睡。弗沙提婆見大哥比見老爸還怕,趕緊躥出去了。 「他還是孩子,別對他那麼嚴。」我的母性氾濫,總是捨不得對弗沙提婆硬起心腸。 「剛才的歌很好聽。」他卻顧左右而言他。 「只是一些漢地的兒歌罷了,龜茲的歌肯定更好聽。」龜茲「管弦伎樂特善諸國」可是經過玄奘認可的。 「我不曾聽過。」他頓一頓,一絲悵然浮出眉間,「父母親從未像你一般唱歌哄我睡。」 想像一下鳩摩羅炎和耆婆對著嬰兒羅什唱兒歌,我撲哧笑了出來,估計念經催眠還差不多。 他有些疑惑地看著我笑,我趕緊說:「那你想聽麼?」 他有些猶豫,沒有答我,卻在低頭沉思。然後像是下了個大決心似的,堅定地朝我點點頭。我有點奇怪,聽個歌而已,還要想那麼多幹嗎?我又唱了一遍《親親我的寶貝》。一時興起,想起《浪漫滿屋》裡宋慧喬唱兒歌的那段,就根據歌詞配上了些臨時編的舞蹈動作,當然沒有美感可言,不過喜劇效果特別好,瞧眼前風清雲淡的小帥和尚笑得那叫燦爛。那毫無顧忌的笑,才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應該有的。 唱完了,看他還在笑,他的笑真的很好看。我定定地看他,想把這個笑在腦中定格下來。這幾天一直在畫他,想把他的畫像帶回現代,讓二十一世紀的人也能看到一千六百五十年前那個絕世高僧的真面目。可是,我畢竟不是學畫畫出身,畫個平面立面圖還行,要畫人物實在水平有限。畫了好幾次,都不滿意。不說沒他那神韻,連三分形似都達不到。這會兒,真恨自己沒有神來之筆,不然,眼前的笑容,如能入畫,瞬間凝為永恆,有多好啊! 他的臉又開始漸漸泛紅,眼睛飄到別處。我回過神,剛剛那樣盯他肯定讓他不自在了,趕緊沒話找話:「呃,那啥,王找你何事?」 注釋 ①《晉書·西戎》中寫到的龜茲:「龜茲國西去洛陽八千二百八十裡,俗有城郭,其城三重,中有佛塔廟千所。人以田種畜牧為業,男女皆翦發垂項。王宮壯麗,煥若神居。」 玄奘《大唐西域記》中對龜茲的描敘:「屈支國。東西千餘裡。南北六百餘裡。國大都城周十七八裡。宜穈麥有粳稻出蒲萄石榴。多梨柰桃杏。土產黃金銅鐵鉛錫。氣序和風俗質。文字取則印度。粗有改變。管弦伎樂特善諸國。服飾錦褐斷發巾帽。貨用金錢銀錢小銅錢。王屈支種也。」 十二、為什麼出家 「王舅要我還俗,輔佐他處理國事。」 「啊?你肯定不答應吧?」要不然就沒有後來的大翻譯家了。 「你如何得知我不答應?」他探頭看我,目光炯炯。 「因為你是鳩摩羅什啊!」 這話估計也只有現代人才能明白,所以我趕緊改口:「因為從近來講,你希望通過修行自我解脫。了生死,離貪愛,到達自我修行的最高境界。但是從遠來講,你更希望能憑己之力,度化更多人,做到普度眾生,成佛濟世。」 在大漠裡我跟他曾經談論過理想。那時,我還不知道他就是鳩摩羅什,所以我不敢亂說。現在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也讀過他的傳記,我當然知道他在迷茫什麼。 我一直覺得佛教是個很有意思的宗教,佛教高僧其實都是哲學家。 佛陀釋迦牟尼死時並沒有留下可以奉為標準如同基督教《聖經》伊斯蘭教《古蘭經》一樣的經文,那時佛教也只是印度眾多宗教裡不太顯眼的一支。而且從佛陀時代開始,佛教就已經有分支,比如佛陀的堂弟提婆達多,就另立門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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