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白髮皇妃 | 上頁 下頁
四二


  漫夭回頭冷冷地看著他,問道:「離王殿下到底想怎樣?」她抬起另一隻手,一個,一個,用力地掰開他的手指,神色倔強而堅持,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宗政無憂突然覺得無力,面對這個女人,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想怎樣?這是從沒有過的感覺,那樣陌生。

  「七哥……」九皇子一陣旋風般地沖了進來,萬人莫擋的姿態,一進大堂,立刻察覺到情況有異,連忙緩下步子,探頭往裡慢慢走去。一看到
漫夭,他怔了一怔,繼而大步往前,拿他常年不離身的玉骨摺扇興奮地拍手,一通叫道:「璃月?!是你?你害得我好找哇!你是不知道,這幾天為了找你,我是一天也沒好好休息過,快要累死了!唉,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他自顧自的說著,也不管別人的反應,伸手拍了把宗政無憂的肩膀,一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一邊說道:「七哥,這回沒我什麼事兒了,我回府睡覺去。」

  說著轉身就往外走,堂內除了他的聲音之外,依舊很安靜,安靜的有些不正常,他走了幾步之後,突然站住了,似是想到了什麼,雙眼驀地一睜,猛然回頭,眼睛瞪得有銅鈴那麼大,三步並作兩步又跑了回來。扯著
漫夭身上的大紅喜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同樣一身喜服面色深沉的傅籌,以及七哥那雙常年冷漠如冰的眸子糾結著的複雜情緒,他驚訝得張大嘴巴,半響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扯著嗓子叫道:「璃月?你,你」……你怎麼這身打扮?你別告訴我,你,你就是啟雲國容樂長公主??」其實早不必問了,答案不言而喻。

  周圍的人皆是一愣,璃月?九皇子叫她璃月?眾人連忙打眼仔細再瞧這女子的面容,比然大悟,原來那個長得比女人還美的「璃月公子」本身就是個女人,還是個傳言奇醜無比的女人!怪不得今日離王會來,可是,也不對啊,她都住進離王府了,為什麼還要選擇博將軍?還有那日大殿璃月公子是在場的,那容樂長公主又是誰?

  漫夭淡淡地看了九皇子一眼,沒說話,是無聲的默認。

  九皇子那湘哀嚎一聲,抱頭叫道:「你怎麼不早說啊?早知道是你,我幹什麼要挨那一百個板子?」他使勁兒地跺著腳,簡直就是痛心疾首,不為別的,就為那一百大板挨得太冤了!

  宗政無憂皺眉,瞥了他一眼,那兩道冷光直射而來,九皇子立馬就安靜了,扯著僵硬的頭皮,垂了手,立到他身後。

  漫夭掙開宗政無憂的手,轉身望瞭望面色沉靜的傅籌,對泠兒吩咐道:「去準備筆墨紙現。」

  沒人知道她要這時候文房四寶做什麼,難不成失態發展成這樣,她還有心情吟詩作畫?眾人皆疑感。

  泠兒不敢多問,轉身便出去了,片刻後,筆墨紙硯擺上桌。
漫夭不言聲,親自上前研墨,動作熟練,力道沉緩。一滴墨濺上她的手,順著指節間的縫隙緩緩滑落下來,留下一道淹黑的印記,像是暗夜中不為人知的眼淚。走到這一步,她依舊別無選擇。回想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似乎一直都在別人的掌控,她總是被命運推動著向前,沿著既定的軌道,沒有選擇。

  九皇子耐不住好奇之心,湊過去,笑問道:「璃月,你研墨做什麼?是要作畫嗎?你看畫我怎麼樣?本皇子玉樹臨風、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很值得一畫……」,他展開雙臂,原地轉了一個圈,以證明他所言非虛,但那一個圈還沒轉完呢,就對上宗政無憂陰沉銳利的眼神,連忙停下動作,改。道:「你還是畫七哥好了,他……比我好看。」那語氣,十足受氣的小媳婦。

  宗政無憂嘴角一抽,額頭多了幾條黑線。

  漫夭無語搖頭,本來沉重悲涼的心境,被他這一攪,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她歎出一口氣,停下研墨的動作,拿起一旁的毛筆,回身望著傅籌,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下,異常平靜說道:「將軍,請。」

  傅籌微微一愣,似是明白了她的意圖,走上前去,望著那捏著筆桿的手,沉下的眸子有幾分黯然,半響沒動作。

  漫夭又往前遞了幾分,說道:「此次誤了兩國和親大計,乃容樂一人之過,容樂自會一力承擔此罪責。請將軍不必多慮,只管寫下休書。」她面無表情,語聲平靜淡漠。在這個以夫君為綱的年代,被休棄的女子可以說是再無幸福可言,只能孤獨終老。因此,她這一行為令人極度不解,眾人面面相覷,驚詫之極。換作一般的女子,遇到這樣的事,必定一把鼻涕一把淚,下跪祈求原諒,有誰會這麼傻,自發請求被夫君休棄?

  傅籌定定的望住她的眼,那清澈的眸子沒有半點波瀾,似是被他休離只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對她的人生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他雙眉一皺,心中突然就多了一絲怨怒,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毛筆將其握在手心,卻久久沒有蘸墨。

  外面的雨漸漸的停了,整個天地蔓延著一種濕氣。
漫夭垂眸靜立,並不催促。這回連九皇子都安靜下來,偷瞧一眼宗政無憂,只見他沉寂了多年的冷眸竟燃起了點點的光華,終於具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另一種表情,名為愛情的期盼。

  時間如指縫裡的流沙,一點一點的逝去。傅籌忽然將手中的毛筆往桌上一丟,五指抓起攤在面前的白紙,用力一橫,再攤開掌心時,紙屑如飛灰四散。眾人怔愣,那溫和的表情再次回到他英俊的面龐,他抬手輕輕撫順著她額角的碎發,笑容溫柔道:「誰說本將要休你了?你忘了來府中的路上,我說過什麼?拜了堂,我就是你的夫君,是要與你相守到老的人,無論有什麼事,我都會與你一起承擔。」

  漫夭心底一震,眼中的平靜被剝裂開來。她十分清楚今日她為傅籌所帶來的一切,在這個年代對他的人生意味著什麼?是恥辱,是就算休了她也無法抹滅的恥辱。還有一個男人重于生命的尊嚴,因此成為世人眼中的笑柄。她張了張。」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感覺到眼前男子握著她的手,很溫暖。

  這一幕落在宗政無憂的眼中,真真是郎情孌意,令他有如芒刺在心口他握緊雙拳,手上青筋根根暴起,似是鮮血要破管而出口他冷笑一聲,身形一閃,以別人看不見的速度,迅疾來到他們身邊,一把將女子扯了過來。微帶諷刺道:「傅將軍真是情深意重,感人肺腑。不過,雖然傅將軍你不介意,但本王介意的很。本王的女人怎可能隨便另嫁他人!」

  漫夭不妨,重重地跌向宗政無憂的懷抱。他整個身子堅硬似鐵,撞得她身上一陣陣麻痛。她反應過來後立刻用手椎他,卻被他一手緊緊箍住腰身,動彈不得。她憤怒抬頭,推在他胸前的手掌心處傳來如洶湧波濤般的猛烈撞擊,那是一個人情緒起伏波動最好的證明,與他面上冷酷鎮定的表情形成截然相反的對比。
漫夭有瞬間的錯愕。

  傅籌收斂了笑意,面無表情時,那張英俊的臉就變得冷峭而深沉,他說道:「請離王放開本將的妻子!本將不管她以前跟離王是什麼關係,但如今有陛下賜婚,各位同僚親眼見證我們拜過天地,已成夫妻。離王還做此糾纏,究竟意欲何為?楊大人,這次和親之事一直由你負責,你說,容樂長公主……H現今算不算得是本將的妻子?」

  楊惟身子一抖,本來見聯姻之事又出岔子,心就被吊得很高,此刻被緣將軍直接點名,更是頭皮發麻,卻又不能不應聲,只得道:「拜完天地,禮已成……是……是夫妻。」他緊低著頭,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說得極艱難,因為宗政無憂看他的目光冷得像是十八層地獄的冰石,隔著三丈遠的距離,都能把人的血脈凍僵。

  宗政無憂鳳眼一眯,聲如寒鐘,冷冷道:「楊惟,抬起頭,看著本王,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本王剛剛沒聽清楚。」

  楊惟身軀一顫,四肢頓時有些發軟,一頭的冷汗涔涔直冒。能勉強站住已經不容易,哪裡還敢再說。只支吾了半響,「這,這個……」

  僖籌輕輕蹙眉,眼中鄙夷之色一閃而逝,繼而打眼瞧了一因,眾人皆不自覺退後一步,生怕他們也被點名道姓。這時候的離王像是地獄閻羅,他們可不敢去招惹。就連太子宗政筱仁此刻的目光都在微微閃爍著。

  九皇子笑道:「博將軍和璃月拜過堂了嗎?我怎麼沒看見,你們誰看見了?」典型的無賴招數!這倒也符合九皇子一直以來的作風,周圍的人被他這一問,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好裝作沒聽見。

  宗政無憂嘴角微勾,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漫夭趁他不注意,暗聚內力,猛地一下掙脫了他的掌控,退到傅籌身旁,語聲平靜道:「九殿下不用白費心思了,不論你們承認不承認,都改變不了我與傅將軍拜過堂的事實。離王殿下,你也別忘了,兩個多月前,我初入京城,是你吩咐下人緊閉王府大門,將我拒之門外。次日大殿之上,你又親。拒絕娶我為妻,極盡嘲諷之能事,以劍相對,令我十指皆傷,血染乾坤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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