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白髮皇妃 | 上頁 下頁
四一


  淡靜的氣質,略帶嘲諷的語調,令宗政無憂心頭一顫,與傅籌不約而同撤了內力,雙雙後退三步。他還不及多想,
漫夭已經抬手,自已將頭頂的那塊大紅蓋頭一把扯了下來,隨手便甩了出去。她的動作很是乾脆,就像是扔掉一件廢物般的果決,透著三分瀟灑,氣氛優雅。揚起的衣袖在空中聾下一道異常優美的弧度。披在身上的大紅袍子,彼時滑落下來,委頓在地,現出裁剪合身的喜服包裹下的纖細有致的柔美線條。

  沒有了那塊紅色錦帛的阻隔,視線豁然開朗,她微抬下巴,如同一個高高在上的仙子,冷眼瞧著俗世凡塵之人的千姿百態。

  回應她的,首先是滿堂的驚詫與抽氣聲,有人茶杯落地,碎成三瓣,茶水四下濺開。

  然後,寂靜,死一般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她一人之身上,那些先前吵著要見她真面目的皇室貴族子弟們,個個睜大眼睛,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不敢置信的看著曾被他們引為蛇蠍的女子,心中無一不在問著同樣一個問題:「她,她……她真的是……容樂長公主嗎?!這……怎麼可能!」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實就按在眼前!

  傳言說容樂長公主相貌醜陋,可這名女子……她哪裡能和一個醜字扯上關係?他們平常自以為學富五車,文采了得,可此刻,面對這樣一名女子,他們竟不知該如何去形容她的美貌,不,這女子的容貌精緻絕美還在其次,最懾人心魄的是那雙琉璃般明澈的眸子裡透出的一種名為智慧的光芒,仿佛聚集了天地日月的精華,一眼便照進人的心裡頭去。還有那似是由靈魂深處散發而出的淡然高貴的氣質,世人莫及。令他們這些自詡血統高貴的皇室貴族們竟生出自慚形穢之心口再看一旁豔光四射的香夫人,竟再也看不出她有哪裡迷人?

  第一次,他們覺得自己真的是淺薄無知,竟然會去相信莫須有的傳言!生生錯過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將這天仙般的女子,拱手讓了人。

  太子更是不可思議的張著嘴巴,這世上竟還有這麼美的女人?早知如此,他寧願想個辦法休了太子妃,就能成為最有資格迎娶和親公主的人選。

  大堂之內,百人有餘,各人心思皆不同。香夫人見太子一副丟了魂的模樣,無比嘲弄的憋了一眼。轉眸時,目光落在身穿喜服的男子身上,只見他望著那名女子的眸光亮如星辰,眼底的驚豔之色溢於言表,帶著淺淺的意料之中的欣悅。她的心猛然一沉。

  蓋頭揭下的刹那,宗政無憂的心中有什麼在瞬間土崩瓦解。他就站在六步開外之地,怔怔地望著那個傲然抬眸目無一物的女子,心中百轉千回,失了一切言語動作。就在三日前,她還心甘情願將自己交付於他,卻又在三日後,一身嫁衣,泰然自若與他人交拜天地,用那樣清冷淡漠的眼神掃過他的面龐,就如同看待一個陌生人的眼光。他的心狠狠一痛,如同重錘在擊,心裡瞬間多了一個血淋淋的黑洞。

  竟然真的是她!!原來不夠坦誠的,不只他一人。而她,一直在欺騙他!宗政無憂覺得自己的腦子大概是出了問題,本該十分憤怒的,他卻勾唇笑了起來,薄唇帶諷,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嘴角有著掩不住的苦澀和悲涼。

  漫夭看著他的笑容,微微一愣,有瞬間的詫異,她似乎從他的表情之中看到的不是預料之中的憤怒,而是傷痛的痕跡,他的眼神異常複雜,就像千萬根沒有生命的枯發糾結在一起,讓人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漫夭自嘲一笑,上一次當還不夠麼?對於這個演技高超的男人,連心裡的感覺都靠不住,何況是眼睛所看到的。她掉轉頭,淡淡道:「都看到了,我可以走了麼?」

  傅籌笑道:「我送你過去。各位隨意,本將先失陪一下。」他始終是眾人之中最平靜鎮定的一個人,他的目光更多的時候都注意著宗政無憂,偶爾眼中會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他很自然地執了身邊女子的手,笑得無比溫柔,含情脈脈。

  宗政無憂眸光巨沉,眼利如刀,這便是她所說的他無法扭轉乾坤之事?原來她在那一天就已經計算好了!他抑制住內心狂湧的波動,忽然冷笑出聲:「容樂長公主要走去哪裡?」

  漫夭身子頓了一頓,沒有回頭,倭籌笑得輕快,正欲開口,卻見宗政無憂眸子裡閃爍著冷酷之色,說道:「這般著急……是要入洞房嗎?怎麼容樂長公主這麼快便不記得了三日前的那個晚上?要不要本王給你提個醒?你是如何心甘情願奉上自己的身子,又是如何在本王身下婉轉承歡?如今不過短短三日,你便迫不及待轉投他人懷抱……世人皆說男子薄幸,豈知女子無情時,更勝男子無數倍。」

  這些話如同一枚炸彈,頃刻間在堂內炸開了窩。眾人驚愕,面面相覷。三日前是容樂長公主親自挑選傅將軍為婿的日子,她竟會在即將嫁為人婦之時跟別的男人發生茍且之事?!方才悔恨莫及的皇室貴族們此刻終於找到了一個平衡。」那面上驚豔仰慕的神色立時變成了無上鄙夷。他們的目光齊齊望向這位大婚之日便被扣上了一頂超級綠帽子的新郎,表示萬分的同情,還有幾加,幸災樂禍。

  傅籌面色遽變,轉眼便瞧身旁的女子,清清楚楚的從她眼裡看到了被所愛之人無情傷害的痛楚。答案,再清楚不過。他心間一震,向來溫和的眸子此刻變得陰鬱之極。大婚之日,他竟被人當著滿朝文武百官之面宣告自己的妻子與其有染,令他尊嚴掃地,情何以堪?他緩緩地放開了她的手,目光複雜難言。

  泠兒大驚,已顧不得身份的尊卓,連忙上前辯道:「離王殿下,您別信。胡說,污蔑我們家主子,我們公主怎麼可能……「她話沒說完,被蕭煞一把拉了回去,不禁氣道:「蕭煞,你幹什麼?主子被人欺負了,你不幫忙也就算了,還阻止我!」

  蕭煞抿著嘴,不說話。用目光警告她不要多事。看主子的眼神就知道了,離王所言確有其事,再如此爭瓣,只會是在主子心口上撤鹽。

  這時,人群中,有一人小聲說道:「想不到她外表看起來跟仙女似的,原來這麼不知廉恥!」

  另一人附道:「就是啊,還一國公主呢,自己送上門找男人,跟天香樓的姑娘有何分……分別二字沒說完,幾道利光如刃,司時激射而來,似是要將他劈成幾段。他一個激靈,很識趣的閉了嘴,身子往人後縮了縮。

  外面的雨越發下得大了,風裹著雨捲動堂內一側的窗子,發出嗚嗚的聲響。是什麼迷了她的眼睛,視線竟有些模糊不清。冷風吹動她衣袖輕擺,整個身子微微顫抖著。她不燜目信,她愛過的男子竟然這般無情,撕碎了她的心還不夠,還要來踐踏她的尊嚴!她真的很想走過去狠狠地甩他幾個耳光但她最終什麼也沒做。她拼命的告訴自己,他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他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只要她不在乎,他便傷不到她,傷不到……可是她的心為什麼還是那麼痛?痛得就像要死掉!她抬起頭,睜著乾澀的眼睛,望著窗外朦朦的雨霧,忽覺口中一陣腥鹹,唇上不知何時竟被咬出兩個窟窿,汩汩的往口中滲著猩紅的血。吞咽一口,那腥鹹的滋味,從喉間一直蔓延到了心底,苦澀不堪言。

  周圍的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她,等著看她的笑話,她深吸了一口氣,驀地轉過身去,朝宗政無憂走了幾步,站在他的面前,抬頭看進他的眼,恍若無事般的淺淺笑道:「離王殿下,您可知道……人與禽獸的分別?」她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清楚的傳遞到眾人的耳中,眾人一驚,不禁為她捏了一把冷汗,這個女子是不是受了刺激瘋掉了,敢當面罵離王是禽獸?!難道她忘了當日在大殿之上差了丟了小命的事?以離王的性子,只要惹怒了他,就算是啟雲國的公主,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宗政無憂眸色一深,眼中利光頓現,未來得及發作,目光落在她嬌嫩唇瓣上被咬破的血窟窿,他身軀一震,胸腔內升騰翻滾的怒氣瞬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陣陣的悶痛之感。他不自覺抬起手來,想幫她擦掉血跡,舉到一半,他便醒過神來,垂了手,看著她,沒說話。

  漫夭道:「人,有心、有血肉、有感情,但禽獸沒有。」她嘴角微翹,勾出一抹淡漠薄涼的弧度,就仿佛在跟一個不相干的人說著一句不相干的話。說完嘲弄一笑,轉身便走。但還沒邁出一步,手臂被人緊緊扣住。

  誰道醜女貌傾城 第四十五章 休書

  意識比理智先啟了一步,宗政無憂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她的骨頭捏碎了似的。他擰眉直視著這個總是昂著頭無比驕傲的女子,心間像是有無數針尖在上頭碾過,留下一個個深深的血孔,不會奪人性命,卻是悠久綿長的疼,在日積月累中,滲進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她說他是禽獸?!無心無情?他也一直以為自己對任何人都能做到無心無情,可就在這一刻,他對自已萬分的失望!在這個女子面前,他十三年來的努力,競比不上十幾日的相伴。假如換作其他人背叛了他,他會有千百種殘酷的刑罰令其生不如死,不需要多說一句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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