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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十四阿哥等了會,見我只是低頭靜坐,氣罵道:「你就這臭毛病!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裡,問你話不是顧左右言其它,就是索性沉默不語。」

  十阿哥拍拍桌子道:「好了,她還病著呢!她不願說,就算了,越逼她越煩。不過今兒你也應該高興些,你要辦的事情,十四弟已經幫你辦妥了。」我驚異地看向十四阿哥,他撇過臉,沒有說話。

  十阿哥道:「皇阿瑪准綠蕪去做伺候丫頭,只不過名字出身都得改。十四弟命自己府中的管家收了綠蕪做女兒,過幾日悄悄送到養蜂夾道,對外只說是十四弟府中的人。」

  我喜出望外,難以成言,忙撐起,向十四阿哥磕頭。十四要攔,我已磕了一個。還欲再磕,十四扶住道:「我這麼做可不是讓你給我磕頭的。」說著擺好墊子,讓我靠好。

  靠著墊子,心裡時悲時喜,眼角不禁浸淚,忙拿絹子拭淨。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轉開了目光,屋內寂靜無聲。

  過了半晌,心緒才慢慢平復。十阿哥道:「當日八哥怕我衝動闖禍,瞞著我,結果十四弟照樣由著性子做了,要不然我和十四弟一塊去求,也就不用十四弟跪那麼久了。」十四道:「這事可不是人越多,皇阿瑪就越心軟的。」

  我瞅著十四問:「你怎麼求皇上的?」十四笑說:「沒提你,只是替十三哥求情,細細說了一遍養蜂夾道的淒苦,又道十三哥雖有大錯、有違兄弟之情,可因自幼失去額娘,對皇阿瑪卻更多了幾分依慕體貼,把往日十三哥對皇阿瑪細心孝順之事揀了些說,道皇阿瑪罰他是國法,是君臣之禮;可求皇阿瑪准綠蕪去做使喚丫頭,好歹十三哥身邊有個說話的人,全的是父子之情。」

  我心歎道,這是怎樣的恩怨糾纏,人是他們送進去的,可如今此事也是他幫的。玉檀端藥進來,向他們請安,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欲走,我道:「稍等一下,我有些事情麻煩兩位爺。」

  我示意玉檀將藥先擱到一旁,然後從褥下摸了鑰匙出來,讓玉檀去開箱子,吩咐道:「把裡面的三個紅木匣子拿出來。」

  「都打開吧!」玉檀打開了匣子,刹那屋中珠光寶氣。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詫異地對視一眼,十阿哥歎道:「你可真是個財主!」我道:「我在宮中已經七年,這是歷年來皇上和各宮娘娘的賞賜,低下還有些銀票,是這幾年的積蓄。這些東西我放出宮時都可以帶走的,前些日子,我已經問過李諳達,他准我可以先送出宮。我想麻煩二位爺,把這些東西送到十三爺府上,交給兆佳福晉。」

  十阿哥道:「這都是你的私房錢,怎麼能全送出去呢?」我道:「十三爺府中無田莊進項,一向只靠十三爺的俸祿,本就不寬裕,如今他被削爵監禁,更是斷了入項,可一大家子上上下下一百多張嘴,即使有些老底,也經不起光出不進。如今十三爺落魄,不比以前有地位身份,很多事情更是要銀子才能辦,才能少受點委屈,少受點氣。我一人在深宮中,這些東西不過是閒置在箱中,還不如拿出去派用場。」

  十四阿哥靜默了會道:「這樣吧!你自己留一箱子,其餘兩箱我們帶走。」我道:「我自己還有。我阿瑪和姐姐給的東西,我都留著呢!銀子我也留著呢!」十四阿哥道:「就依我說的辦,要不然,這事我就不管了。」

  我看向十阿哥,他道:「這事我聽十四弟的。」我無奈地說:「那就如此吧!」十四道:「反正我已經在皇阿瑪跟前替十三哥求過情,有疑心也早就有了,一件是做,兩件也是做,沒什麼差別。以後我會儘量替十三嫂們打點好一切,不讓她們受那些勢利之人的氣。銀錢的事情,你也不必再操心,你這些也夠撐一段時間,其餘的我自會照顧著,過幾年等小阿哥們大了能當差時,一切就會好的。」十阿哥也道:「我也不怕,一則我一向和十三弟脾氣就不相投,來往很少,二則我是個粗人,皇阿瑪不會懷疑我有非份之想的。我和十四弟兩人照應,絕不會讓人欺負了他們去的。」

  我心下百般滋味翻騰,默了一瞬,似有很多話要說,堵在胸口,到嘴邊卻只有兩個字:「多謝!」

  兩人一笑,一人拿起一個匣子,十阿哥道:「全是上等貨,難怪皇阿瑪老說她會搜羅好東西呢!看著平日不是個俗人,斂財倒是頗有一套。按理說該和九哥說得上話呀!可怎麼彼此都厭煩對方呢?」我忙道:「誰說我厭煩九阿哥來著?九阿哥討厭我?」十四側頭一笑未語,十阿哥笑說:「沒有就沒有,全當我胡說。」說著,一前一後出門而去。

  玉檀進來收拾好東西,把鑰匙交還給我,服侍我吃藥。待我吃完藥,漱完口,她拿了李太醫列的單子給我,我細細看了一遍,注意的事項倒沒什麼難辦,可這寬心,戒憂懼,卻不容易。我若真能放下這些人和事,又何至於此?長歎一聲,把單子收好。

  玉檀道:「王公公被李諳達責打了二十大板。」我皺眉問:「所為何事?」她道:「具體不是很清楚,好似是因為說了不該說的話,所以我估摸著和姐姐的事情有關。」

  念頭一轉,明白過來,真是牽累了他。折騰半日,人極為疲乏,已經神思不屬,遂吩咐玉檀先代我去看看王喜,自個躺下歇息。

  緩了幾日,腿疼漸緩,人雖然還病著,但勉強已可以行走。吩咐玉檀扶著去看王喜。進去時,王喜正俯趴在床上,看我們來,忙做勢欲起,一面道:「姐姐正在病中,打發玉檀來就夠了,怎麼自己還過來呢?我可擔不起。」我忙道:「好生趴著吧!我們還講究這虛禮嗎?」他聽聞,又躺了回去。

  玉檀拿了凳子,扶我坐好後,掩門而去。我側頭咳嗽幾聲問:「傷勢好得如何?」王喜道:「還好,就是癢得慌,可又不能撓,所以心燥。」我點頭道:「忍一忍,癢就是長新肉。」王喜笑應是。

  我問:「究竟怎麼回事?」王喜招了招手,示意我湊近一些,壓低聲音道:「此事不瞞姐姐,不過姐姐心裡知道就好,千萬不可再告訴旁人。泄口風是我師傅准了的,可打也是我師傅吩咐的。」我大為驚異,盯著王喜,王喜用力點點頭,示意自己所說千真萬確。正想著前後因果,又咳嗽起來,王喜道:「姐姐回吧!自個也在病中,不要太勞神。」我點頭道:「這次帶累你了。」他笑說:「這話講得太生分了,姐姐對我平日的照顧可不少。」說完揚聲叫道:「玉檀!」玉檀推門而進,依舊攙扶著我返回。

  進門未多久,就有人來找玉檀說什麼她以前記錄的茶葉數不對,玉檀忙隨了去。

  我側靠在榻上,細細琢磨著王喜的話,「泄口風是我師傅准了的」,那就是康熙准了的,可康熙為何如此?為何要讓各位阿哥特意知道我為何被罰?還未想出眉目,聞得院門『吱呀』聲,緊接著『篤篤』敲門聲。

  我道:「門沒關。」說完,嗓子難受,趴著咳嗽起來,來人幫我輕捶著背,我忙抬頭,四阿哥正彎身立於榻旁,見我不咳了,直起身子,默默看著我,深黑眼瞳中一絲情緒也無。

  我滿心哀慟,終於來了!兩人對視半晌,他轉身走到桌旁推開窗戶,背對著我一動不動地站了好一會,緩緩道:「我不能去求皇阿瑪娶你了。」我緊閉雙眼,捂著胸口,軟軟趴回枕上,十三被囚禁後,就猜到他也許會如此說,可真聽到時,還是萬箭鑽心的疼痛,他道:「你恨也罷,怨也罷,都是我對不起你。以皇阿瑪對你的疼愛,肯定會給你指一門好婚事。」

  說完提步就走,臨出門前腳步微頓,頭未回地道:「多謝你為十三弟做的一切。」

  我趴著未動,只聞腳步聲漸去漸遠,只餘一屋孤寂清冷,眼淚一顆顆滴落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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