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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第十二章 幽怨綿綿戀參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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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已決定遷都,但宗廟宮室,卻不是短期內就能遷的。何況洛陽的宮殿早已破敗,修整、營建,尚須時日。拓跋宏命李沖經營洛陽;命任城王回平城宣旨,安撫民心;到了十月,又遣鎮南將軍于烈率兵回平城,以防變亂。他自己卻一路巡視中原各州郡,竟絕口不提北歸。

  在塞北高曠的秋色下,南下的朔風將蕭肅之意灌滿了連綿的鳳閣龍樓。我日日登樓遠眺,洛陽、洛陽,一顆心幾乎就要飛往中原。而抬頭所見,卻不過是宮廷上方的一小片天,平靜如昔。

  朝中因遷都而掀起的波瀾,以及拓跋澄、於烈等人的斡旋,後宮的女人是無從知曉的。直到秦州、雍州起義,號稱十萬之眾,平城人心惶惶,這消息才傳到後宮。

  拓跋澄覲見皇后,冷靜地陳述情形:「亂軍的首領為支酉和王廣。河南王引兵平亂,大敗;司空穆亮迎敵,又敗。眼下,支酉已率兵攻向長安……」

  我瞠目,長安距平城尚有不短的路程,而拓跋宏此刻卻正在中原。幾乎和馮清同聲問出:「那皇上身在何處?」拓跋澄一怔,若有所思,道:「這一個月來,應該都在鄴城吧。」話中有短促的猶豫。我察覺到了,便將那彎纖眉無聲息地一揚,露出湛亮的目中那含蓄的一點疑惑。

  拓跋澄卻也不知鄴城的詳細情形,只是簡單地說:「聽說皇上在鄴城接見了一位從南朝投奔的士人,相談甚歡,以致通宵達旦……」我愕然,生生抿去眼底的驚喜之色。拓跋澄卻是收放自如,只鋪陳幾句,便收了口:「鄴城守衛森嚴,一路上又有始平王等隨行護駕,請娘娘放心。」

  馮清悄然籲了口氣,便不再關心其他。我重拾方才的話題,問道:「那麼如今,皇上又派誰去平亂呢?」眾人複又緊張,因先前的河南王和穆亮已經敗了。拓跋澄道:「這一次,是安南將軍盧淵和平南將軍薛胤。」

  馮清仍是茫然的神色。但調兵遣將的事,拓跋澄無法解釋,只是寬慰道:「支酉和王廣乃是烏合之眾,不過仗著一時意氣,必然無法長久。」我沉吟道:「那十萬人中,必有湊數者、動搖者、觀望者。」拓跋澄微感驚異,含笑道:「昭儀說得不錯。皇上已下令,只誅首惡,其餘人等,不予追究。」

  我迎視他的目光,會心一笑:「那麼,平亂定是指日可待了。」見他頷首,便不動聲色地枝蔓出另一問:「不過,那位南朝士人……」他一愣,思緒繞轉,深看我一眼,卻只作簡短的陳述:「此人名叫王肅,江南人。臣聽聞皇上已封他做輔國將軍,賜爵開陽伯。」

  馮清本不在意,聞此,卻不能不關切了。「什麼樣的漢人,能得到這樣的禮遇?」她的愕然中有明顯的鄙夷。我即使垂目,也能感知身邊尖銳的目光。拓跋澄補充道:「微臣聽說王肅再三推辭,已謝絕了開陽伯的爵位。」

  我心中豁然。深知王肅是懂得適可而止的,尤其是在初到北地,卻受恩深重之時。開陽伯算得了什麼,只怕引來朝臣、宗室的嫉恨,卻又枉擔了虛名。他是懂得選擇的,輔國將軍是實職。

  唇角漸有笑意浮現。我稱呼拓跋澄一聲「任城皇叔」,儘管他的年齡並不比拓跋宏大幾歲。「皇上何日回鑾?」輕聲問,面上便也有了溫和的笑意。拓跋澄略欠身,微笑道:「昭儀,皇上恐怕不會很快回來。」

  失望之情,聞言頓起。頃刻間明白,我是怎樣期待能認真地看一眼,他壯志躊躇的模樣。然而,轉個念頭,他滯留中原,未嘗不是一種迂回的策略。正好回避了平城宗室對於遷都的質疑和反對,這裡自有任城王替他梳理局面。

  遷都、漢化,他的人生,抑或我的人生,仿佛漸漸撥開雲霧,正是沿著夙願所指引的方向。

  不久,捷報傳至平城。盧淵、薛胤已平定秦、雍之亂。

  而南朝的消息,亦在我不動聲色的留意下,拼湊出完整的輪廓:永明皇帝蕭賾在延昌殿病逝。繼位的竟不是聲勢頗隆的二皇子蕭子良,而是十九歲的長孫蕭昭業。據說,這正是蕭賾的遺旨。中書郎王融卻準備矯詔扶立蕭子良,事敗被殺。蕭昭業順利登基,由此,蕭子良大勢去矣。

  算來,這是近兩個月間的事,亦是拓跋宏南下之時。

  2

  太和十七年只剩了尾聲,終於也草草過去了。直到三月,拓跋宏才回平城。這一別竟有半年,先前真是不曾料到。

  那日梳妝,簾帷外的晨光直透到臉上來。漆黑的眸子裡,有一點惶惑。但酡紅的雙頰所點染的歡喜,卻是真真切切的。對著鏡子,不覺微微一怔,如今亦是我的好年華,仿佛什麼也沒有耽擱。翠羽取來一副翡翠花枝金步搖,小心翼翼地在我發間一比。我隨即對著鏡子蹙了蹙眉。「不好。」我輕聲道,心知拓跋宏喜歡清雅的裝束。

  「我覺得,清秀是一個女子最美的容顏。」依稀卻想起這句話來,心中一驚,複又一涼。直到翠羽將一枝羊脂玉發釵插入高聳的淩雲髻,發間微微一緊,我才回過神來。照花前後鏡,那絲歡悅借著幾分自矜,又緩緩溢出。連翠羽也不禁贊道:「娘娘好風華。」

  然而拓跋宏回宮,卻只在安昌殿稍事休息,更衣之後,徑入朝堂,詢問遷都事宜。我的眉心,只在無人留意時才輕輕蹙起。須臾,便平靜微笑道:「皇上日理萬機,我們就慢慢等吧。」翠羽的手上正握著幾枚銅綠花鈿,這一打斷,便有些躊躇,不知該如何下手。

  「這珠翠花鈿,畢竟是死的。外面花開正好,為我摘一朵來壓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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