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愛江山更愛美人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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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搖頭笑道:「夙兒,你可以麼?」拉他坐下,又慈愛地笑道:「難得你有這份忠君之心。」 這話是對著拓跋宏說的。馮家諸子,大哥馮誕封南平王,二哥馮脩封東平公,三哥馮聿封信都伯,惟有馮夙尚無爵位。太皇太后雖然可以做主賜爵,卻仍要借助拓跋宏之口。 拓跋宏自然明白,卻不置一詞。我不禁低下頭,心中失望而悲傷。然而,我明白自己無法真正向他要求什麼。 「馮清這孩子……」那日回去後,拓跋宏忽然說起她。 「陛下!她已不是孩子了。」我心中不悅,但仍微笑提醒,「她十二歲了。」 「哦?」他的眼中現出輕微的茫然。這讓我心安,畢竟他未曾留意馮清的豆蔻年華。然而他望著我,關注的神情,分明又等著我的評述。我側過臉去,不語。他終於笑道:「清兒那句話很厲害呢。世人但見浮圖,焉知殺人牛也。」他歎了口氣,「世人看的都是果,不會追究因。」 我心中一凜。那話,隱約有看徹人世的練達與悲涼,在馮清的舌齒間,更有一種冷漠和自傲。可是,她不過是自幼喪母的、十二歲的孩子。 「你母親是只有馮夙一個兒子麼?」拓跋宏突如其來地問。我心灰意懶,但還是勉強笑道:「是的。」 我一直不解此問。直到數日之後,賜爵的詔書公諸於世,我才震驚:馮夙十二歲,受封北平王。 「王」的爵位,只有父親和大哥才有資格接受——父親封昌黎王,大哥封南平王。而二哥馮脩只是「公」,三哥馮聿只是「伯」。馮夙其實是遠遠不夠資格的。他並非嫡出,甚至和我一樣,沒有鮮卑血統;而且,他年未弱冠。 馮夙進宮謝恩那日,意氣風發,在眾人驚詫豔羨的目光下,施施然踱過。他依然稚氣,然而風姿過人,五官的精緻和清秀更是朝中少見。然而,那黑亮流轉而時時顧盼的目光,難免使他顯得有些輕浮。儘管他尚且年稚,我卻暗暗想,他日後恐怕會讓母親失望的。 拓跋宏待他甚為親切,一如自己的親兄弟。當著太皇太后的面,問他學業,問他騎射。既有讚譽,又有勸勉。馮夙受寵若驚,但他善於討巧,恭恭敬敬地回答了,又呈上北邙寺的碑文拓本。 我知道他必然做到。自然,那是早有準備的,不需他親自去洛陽。 拓跋宏接下,大笑,又轉呈予太皇太后。 「臣妾叩謝皇恩。」待眾人散盡,我誠惶誠恐,拜伏於地。我明白這其中的用心。他以賜爵來提高馮夙以及我母親的地位,其實說到底,又何嘗不是為了尊崇我的地位?現在我才懂得。心中不免悲喜交集。我伏下身去,瞥見他紋絲不動的衣裾,紅底玄色紋飾,淚水忽然湧了出來。 「爵位,並非實職,只是一種名譽的榮寵罷了。」拓跋宏扶我起來,輕描淡寫地微笑道,「賜爵予馮夙,以示朕對馮家的恩寵。既安了太皇太后的心,又于你有益。」 他說得如此冷靜,而且實際。我心中微微一驚。然而,他又拍著我的手背,溫柔笑道:「我准許馮夙自由出入宮禁,你看如何?」 心中驀然一震,我凝眸顧他,不置信的。他只是一味笑道:「妙蓮,馮夙其實也可以有馮誕那樣的地位,你不要發愁。」 我怔了怔,淚水猶未幹透,此刻又慢慢地湧上來。儘管他給予馮夙的只是表面的榮寵,但這些優待,卻是馮夙和母親,也是我,立足于馮家的根基。 我無法懷疑這種深情厚意。心中輕歎,一切都放下了,只覺得別無所求。 然而,我絕料想不到,會有猝不及防的枝蔓。 作者按: 「北邙寺建成後,世人但見浮圖,焉知殺人牛也。」這話,其實是馮熙用來回答別人質疑的。我讓馮清說出了此語。 第三章 一片幽情冷處濃 1 嬿姬入宮,正是那一年的暮春。 那日,午後的陽光有些慵懶,溫煦中夾著澀澀的芳香,活潑潑彌漫著一種甯謐的生機。我著一襲月白色紋繡羅衣,罩一件胭脂色繡桃葉的「半袖」,兩截長袖露了出來,在暖風下輕盈地回旋。 彼時,我正專心致志,排演歌舞。三春多佳節,拓跋宏又正當豪情暢意,我在宮中選了四個面目姣好、體態婀娜的女子,教以漢家歌舞。既為悅君,又是愉己。 那漢樂府,那歌譜集,是我托了母親,母親又求了宋王劉昶,再通過馮夙之手,才輾轉到我手中的。 劉昶本是南朝皇族,宋文帝第九子,為前廢帝劉子業所疑,遂攜愛妾投奔北朝。在平城拓跋氏的朝廷裡,他受到了豐厚的禮遇,拜侍中、征南將軍,封丹陽王,後又加封宋王,先後娶了三位公主——武邑公主、建興長公主、平陽長公主。劉昶本是南人,又生於皇室,耽於聲色,對南朝的歌舞詩賦,自然極其熟悉。我母親登門相求,他亦慨然相贈。 那歌,那舞,那曲,那賦,我料想拓跋宏必然喜歡。他不是熱衷於聲色犬馬的君主,然而閱史讀經之餘,那音韻悠揚的絲竹管弦,卻每每能夠博他開懷一笑。 我有些倦,終於停下來,興致卻依然很好,倚在欄邊,擊掌按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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