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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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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瘋了,有一個瘋了的娘,我能不瘋嗎?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不是嗎?疏桐哥哥,我恨你,我這輩子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我是真的恨你。如果你沒有來到這裡,我可能只是在心裡恨你,詛咒你,可是你偏偏要來,從我發現你跟蹤我的時候我就在琢磨,該怎麼將你給我和媽媽的災難還給你,千倍百倍地還給你。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想了很多種方式,甚至想過毒死你,但是這對你來說卻是最輕的懲罰,因為死就是解脫,我不能讓你解脫,在我沒有解脫之前你休想解脫!那麼,就只有拽你入地獄了,哪怕是賠上自己我也在所不惜!我想你現在心裡一定很不好受吧,有沒有千刀萬剮的感覺?哦,這僅僅只是開始,我可以斷定在未來的歲月裡,你餘生都會在油鍋裡煎,你佔有了你的妹妹,雖然不是親的,可我終究是你妹妹,你不會無動於衷的! 「疏桐哥哥,我從小就很喜歡你,在你做出那樣的事情之前我一直很喜歡你,也許你沒有覺得過,因為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第一次見到我就將我往樓下扔,也只有你才做得出來。但我還是喜歡你,我喜歡你就跟喜歡連波哥哥是一樣的,除了媽媽,我把你們當做這世上最親的人,我跟誰都自豪地說,我有兩個哥哥,他們都很疼我……如果你沒有做出那樣的事,如果我媽媽沒有瘋,如果我的親生父親沒有冤死,我還會一直喜歡你,可是……很多事情就是這麼一步步演變而來的,包括我對你的恨。每次在媽媽瘋得不像樣,揪住我的頭髮打我的時候;每次被鎮上的人罵作『小婊子』的時候;每次被那些流氓欺負的時候,我都在心裡發誓,我發誓如果今生再見到你,即便我不能將你碎屍萬段,也要讓你這輩子不會好過! 「也許你會覺得我沒有廉恥,告訴你,這些年在學會生存的時候我已經忘了『廉恥』兩個字怎麼寫了,我寄人籬下,我要吃飯,我要給媽媽治病,要給舅舅還債,我只能無恥才能活下去。當我對每一個給我施捨的人微笑的時候,其實我的心裡恨不得拿刀子捅他們,因為他們無非是借由著施捨的機會給我更深的傷害和羞辱,就比如我們鎮上一個開雜貨店的男人,每次假裝好心地借錢給我,可是背轉身只要沒人,他就要我跟他睡,我不肯他就罵我婊子,有一次還拿腳踹我,說我比我媽還有資格當婊子,我早晚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婊子。托他的吉言,就在今天我終於成了一個婊子,而你是我的第一個嫖客,你嫖的是你的妹妹,從小叫你哥哥的妹妹……」 「啪」的一下,樊疏桐終於一個耳光甩過去。 朝夕踉蹌幾步,幾乎跌倒在地。 樊疏桐奔過去,一把揪住她的頭髮,甩手又是兩巴掌,打得很重,朝夕的嘴角頓時滲出血來,臉也清晰地顯出鮮紅的巴掌印。 「你就這麼想當婊子?嗯?」樊疏桐揪著她的頭髮拖到床邊,整個人像著了火,將她扔木偶似的砸到床上,臉上的肌肉可怕地突突跳著,「文朝夕!我就算欠你,你也不該這麼對我,你要殺要剮你拿刀來啊,為什麼要這麼作踐自己,作踐我?!你讓我萬劫不復,你就能心安理得嗎?你怎麼這麼毒啊……」 朝夕捂著臉,嘴角溢出狂妄的冷笑:「是,我就是毒,我比這世上最惡毒的蠍子都毒,可這都是你逼的!我能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賜!拜你所賜!」她甩著一頭長髮,手指著樊疏桐的臉,渾身哆嗦嘶聲尖叫,「我賠上自己又怎樣,從我被鎮上的人罵作小婊子的時候我就不值錢了,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萬劫不復呢!這一切都是你該得的!我賠了自己能把你拽進地獄,我還賺了呢……」 「賺了?」樊疏桐眼底佈滿血絲,仿佛咆哮的困獸,他突然仰起面孔放聲大笑起來,「妹妹,你也太高估你自己的能量了吧,我跟數不清的女人睡過覺,你覺得我會因為跟你睡過而下地獄嗎?賺的應該是我吧,我得到了你的第一次,五萬塊錢呢,很划算的,就是妹妹又怎麼樣,又不是親的!我敢打包票,你今後無論是當婊子還是嫁人,只要你跟別人睡,你就會想起我,因為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第一個懂不懂,那是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是嗎?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讓你爸知道你睡了我,或者讓連波知道你怎麼睡的我,你說他們會怎麼待你?」 朝夕笑得更為淒厲,不可遏制的瘋狂和絕望徹底毀滅了她,她瘦弱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眼角笑出了淚還在笑:「你想像一下啊,如果他們知道,你爸會不會把你腦袋打開花,一定不會再打偏的,一定會對著你的腦門開槍!還有連波,他還會叫你哥哥嗎?你做夢吧你,哈哈哈……」 時隔一年,樊疏桐仍時常在夢裡被那樣的笑聲驚醒。 那不是人類發出來的笑聲。 他這麼覺得。 她說得很對,她就是這世上最毒的蠍子,雖然還沒成年,就已經比很多真正的蠍子還毒,她把自己的肉體當做誘餌雙手奉送給他,結果是有毒的!因為正如一個惡毒的詛咒,他真的跌進了萬丈深淵,夜夜在噩夢中驚醒,一年多來他都沒敢回聿市,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對父親和連波。最最可怕的是,他幾乎喪失了男性的功能,他試過很多次,把各種女人哄上床,可是他卻不行了,怎麼樣都不行,一看到女人赤裸的身體就想起朝夕,想起她的詛咒。朝夕有沒有想起他,他不知道,可是他每次都想到她,一想就軟了。看過醫生,吃過藥,都無濟於事,他從身體到心整個地廢掉了。這世上還有這麼毒的蠍子嗎? 可是這樣的苦痛和焦灼他不能對任何人說,連最好的兄弟寇海和黑皮他們,他都不敢透露半個字。 他睡了自己的妹妹,還是花錢買的,他敢說嗎? 那天他氣得發瘋,真的甩給她五萬塊錢,都是他從密碼箱裡拿出來的,那個時候不興銀行卡,他出門都是拎的密碼箱。他以為她不會要,誰知她竟然一張張地撿了起來,小心地放進了書包,竟然還冷笑著跟他說:「我肯定要這五萬塊的,我要給媽媽治病給舅舅還債,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不要,怎麼能讓你有嫖的感覺呢?」 天哪,她還是人嗎?! 樊疏桐至今想來都覺得背心冒冷汗,他常在深夜的時候咆哮,對著牆壁擂,砸東西,用煙頭燙自己的手臂,希望以此緩解內心的焦灼和罪惡感。可是沒用,這世上誰也救不了他了,中毒太深,他是真的廢了。他的脾氣也變得越來越暴躁,除了跟刁老闆,他對誰都沒好臉色。刁老闆不是他的上司,公司是他自己開的,但後臺是刁老闆,出錢、攬生意都是刁老闆,他只是負責銷貨,賺的錢他卻可以對半分。當然,他們的生意談不上違法,但也很難說合法,很多還是見不得光的,但也不是殺人放火,只是鑽了些法律的空子,打打擦邊球,否則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跡?在深圳,要生存就必須把人變得不是人,才能混下去,很多人都以為深圳遍地是金子,伸手揀就是。沒錯,深圳的確遍地是黃金,但要看你撿不撿得起來,沒有後臺沒有背景,你就是看著滿地黃金,你也只有流口水的份兒。 刁老闆有個外號叫「老雕」,人很精瘦,眼睛卻是X光,是人是鬼在他眼下一過就可以分辨得八九不離十。他非常信賴樊疏桐的原因是因為他覺得樊疏桐這人夠狠,天不怕地不怕,卻很講義氣,為朋友可以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這源于一次樊疏桐在碼頭上跟人打架,當時樊疏桐剛到深圳沒多久,找不到工作,好不容易經人介紹到碼頭上扛貨,不想卻被工頭拖欠工錢,他和幾個兄弟去討要的時候,兄弟反被工頭的馬仔毆傷。他一怒之下拿了把砍刀去碼頭為兄弟討公道,工頭當場被削掉了半邊耳朵。剛好那天老雕去碼頭上清貨,得知情況後不但沒有為難樊疏桐,反而當場替工頭給他結了工錢,還當眾訓斥了工頭,責令他不得再找樊疏桐麻煩,否則把他丟海裡喂魚。老雕的威望是很了不得的,小小一個工頭豈敢違抗他,樊疏桐因此躲過了一劫,對老雕感激不已,一來二往的兩人就熟了。 老雕留下樊疏桐在身邊做事,發現他頭腦非常靈活,智商過人,有勇有謀,就出資給他單獨成立了一家公司,交代他貨的來源和貨的具體實物他不必過問,他只需要把老雕的貨發給指定的買家就可以了。樊疏桐當然也知道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雖然他可以分到很多錢,但他也相應地承擔了全部的風險,因為老雕有意無意地暗示過他,如果哪天出事,他不得把別人供出來,要供只能供他自己,否則難保他家人不被打擾……樊疏桐在碼頭上混了這麼久,當然知道老雕所講的「打擾」意味著什麼,老雕這樣的人對你好的時候可以把你當兄弟,身上的肉都可以割下來給你吃,但翻起臉來也是不認人的,老雕最恨的就是被人出賣。樊疏桐如履薄冰,做事非常小心,因為他賠了命是小,不想連累家人。即便那個家有他沒他都不在乎的樣子,但是在心裡,那始終還是一個家啊。 這些年,他每一天都活得膽戰心驚,賺了很多的錢,也沉溺過紙醉金迷的生活,但很快發現那樣的生活不但沒有給他帶來輕鬆和快慰,反而讓他精神越來越空虛。尤其是在朝夕的事情後,他更加覺得了無生趣,萌生了退意,幾次跟老雕暗示不想幹了。老雕也看出他的脾氣大變,怕他一時急躁會出事,就答應讓他暫且回聿市,內地的經濟發展沒有這麼迅速,有什麼事方方面面都好打點,比較容易擺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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