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16)_酒中人

十六

　　"這些年，你都在哪兒？我一直到處打聽你的下落，卻找不到你……我就覺得這一輩子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高陽說話的聲音也開始顫抖起來。他能聽得出來，蘭芷還沒有忘記他，他在蘭芷心裡成了一個永遠無法釋懷的夢。

　　"我的事，一言難盡……我現在住在三亞。"蘭芷說得很簡單，有意不提她那段傷心的歲月，"你現在哪兒？"

　　"你在三亞？"高陽馬上興奮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臉上露出幾天來最完整的一次笑容，迫不及待地說，"真是太巧了，我出差，也在三亞！"

　　"真的嗎？你住哪兒？"蘭芷明顯有些興奮和激動，話說得也很快。

　　"楓葉賓館！"高陽馬上答道。

　　"啊？"蘭芷驚訝地叫了一聲。她腦海裡馬上回憶起那天在大廳裡發生的一幕。當她去賓館例行檢查的時候，發現大廳沙發裡坐著一個人，是那樣像高陽，可又比高陽胖了很多，她不敢當面去問，於是就特意遠遠站著看著。她明明看見這個極像高陽的男人看著她，可又感覺他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這讓她確定自己可能是認錯了人。如果真是高陽，他絕對不會認不出她。她在心裡嘀咕了幾句後，就轉身離開了。難道他看到的那個男人就是高陽？蘭芷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驚詫。

　　"你怎麼了？"高陽聽見蘭芷的驚叫，以為發生了什麼意外，馬上大聲地叫道。

　　"沒什麼！真是沒想到！難道你就住在這兒？"蘭芷難以掩飾自己激動的心情。

　　"錦江路3號！"高陽拿起房卡，一字一頓地念著。

　　"真的？你等著，我這會兒就過去！"

　　"這會兒過來，你老公不會有意見？"高陽見蘭芷的心情雖然很迫切，但他心裡還是直犯嘀咕。

　　"哦……都十二點了！"蘭芷並沒有回答高陽的問話，只是看了看手錶。因為保姆家裡臨時有急事，所以這些日子自己在家帶孩子。她不能把孩子一個人扔在家裡，但又想馬上見到十五年沒見過面的高陽，一時性起就忘了這個事。"那你明天忙嗎？"

　　"明天領導要去海南大學看兒子，我沒事。"高陽這會兒已經把楊元浩的死忘得一乾二淨了，只想能馬上見到蘭芷。

　　掛了電話，高陽心潮起伏，往事如涓涓流淌的小河一樣，又把他帶回到了十五年前。高陽怎麼也忘不了十五年前八月二十五日這一天，他興奮得要命，拿著大學錄取通知書直奔蘭芷的家。蘭芷上師範的第二年就因病休學在家，她始終沒有告訴高陽自己究竟得的是什麼病，但她卻堅持每星期給高陽寫一封信，激勵他好好學習。高中三年，雖然他和蘭芷很少見面，只有書信往來，但蘭芷卻一直在背後默默地支持著他，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她無數次在信中說："我這一輩子已經沒有希望考大學了，就盼著你考上大學的那一天！相信你一定能行！只有到那時候，我們才有條件談婚論嫁，否則，一切都將成為泡影。"

　　高陽飛也似地跑到蘭芷家的時候，只看見蘭芷的媽媽一個人坐在炕沿上發呆。她看見高陽的時候，混濁的目光裡充滿了無助和絕望，表情木訥地看著高陽，嘴裡不停地重複著一句話："蘭芷走了！蘭芷走了！"

　　"去哪兒了？她去哪兒了？"高陽聽到這句話，如五雷轟頂，他搖著蘭芷媽媽的胳膊問道。可蘭芷的媽媽卻一句話都不說，只是靜靜地抹起了眼淚。

　　高陽不知道蘭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堅信這是因為蘭芷一家人不同意他和蘭芷繼續交往而編出的一個謊言。他們一定是把蘭芷藏了起來，不讓他見到心愛的蘭芷。高陽瘋狂地找遍了所有屋子，也沒找到蘭芷，直到蘭芷媽媽把一封信和三本書交給高陽的時候，高陽慢慢地打開信，才徹底相信了眼前的事實：

　　陽：

　　我走了！是帶著希望和遺憾走的。這麼多年來，我之所以能堅持下來，就是因為心中的那個希望--你考上大學。這希望讓我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我對不起你，我隱瞞了自己的病情，我真是得了白血病，誰也治不好我。我不想讓你親眼看著我離開這個世界。

　　我真的很感謝你，是你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給了我生活的快樂和活下去的信心，才讓我在這個五彩斑斕的世界上多活了好多年。

　　我知道你一定會考上大學的，但我卻不能與你一起分享這份快樂了！其實，我早就作好了準備，你考上大學的那一天，就是我們分手的時刻。

　　我不能連累你！因為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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