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17)_酒中人

十七

　　我多想活下去啊！我還想和你一起去摘沙棗花，還想和你一起去看長城，還想……我走了，我已經沒救了。當你看不見我的時候，你一定不要掉眼淚。你還記得上初中時我給你的一句話嗎？"男兒有淚不輕彈"。我走了，你也不要去找我，媽媽也不會告訴你我去了哪裡。總之，請你忘了我吧！我走了，沒什麼可送你的，我知道，書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還是決定把這本《平凡的世界》送你。當你看到它的時候，我就會在你面前。我走了，如果還有來生，我一定陪你一同去上大學！我還要做你的新娘呢！

　　一定記住，要好好保重自己，你的才華定將使你成就一番大事業的！

　　永遠愛你的蘭芷

　　高陽讀著信，如墜山谷，心如刀絞，連心跳都似乎在瞬間停止了。他無法接受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實。雖然信很短，高陽卻讀了很長時間，他生怕遺漏了一個字或者一個標點。然後把信緊緊地貼在胸前，淚水無情地打濕了手裡的信。

　　後來的無數個夜晚，高陽都在回憶著那個最純真的年代，那段最真最美的愛情，可直到跟文麗結婚前後的那些年裡，高陽都還一直處在對往事的回憶中。他怎麼也想不到，今天，蘭芷的出現，又將他推向那個躁動不安的青春時代。可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相逢海南

　　伴著清晨第一縷陽光暖暖地斜射進賓館的房間，高陽早早起床，坐在那裡不時地看看手機。他知道，手機響的時候，蘭芷就會很快出現在他的面前。就像上學的時候，他會在那棵開滿沙棗花或結滿沙棗的樹下等蘭芷一樣，是興奮的，是幸福的。

　　此時，高陽設想著和蘭芷見面的各種各樣的情景……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甜美的笑容，連自己都覺得好笑。都三十好幾的人了，怎麼還跟十七八歲時一樣衝動。最後，高陽獨自笑笑，然後坐在沙發上，隨手翻看著蘭芷送他的《平凡的世界》。前幾天，他的腦海裡全是楊元浩和白蕙的影子，他沒有心思看書。今天，他已經完全想通了，事已至此，他只能面對現實，他要珍惜這最後的時光。

　　這些年，他已記不清自己是第幾遍看這本書。每次出差，他都會把它帶在身邊。每每看著書的封面，還有扉頁上蘭芷的字跡，他就覺得心裡踏實。在出差期間，只要有空，他就會拿起來細細地讀。他常常為孫少平與田曉霞淒美的愛情而心痛不已，他依稀覺得蘭芷就是田曉霞，永遠地離他而去了。每讀一遍都會讓他的心靈受到一次震憾，雖然是心痛，可他還是不忍釋卷。考上大學的那年，他的確認為蘭芷已經死了，沒想到多年後的今天，他居然還能見到她。一想起馬上就要見到蘭芷了，他又一次拿起手機看了看，心也不由自主地跳個不停。

　　一陣清脆的門鈴聲響起。

　　"這麼早就來打掃房間。"高陽正坐在沙發裡看書，被急促的門鈴打擾。其實高陽只是胡亂地翻著，什麼也沒看進去。他並沒有起身，轉頭看了一眼房門，嘴裡嘀咕道。

　　高陽一直在等蘭芷的電話，可都快一個小時了，仍不見蘭芷打來電話。她是不是不過來了？高陽心裡想著。也許這麼多年過去了，物是人非，蘭芷也全然不是十五年前那個清純的姑娘了。高陽這樣想著，心頭飄過一絲絲失落。

　　門鈴又響了起來。

　　高陽頓時有些煩躁，站起來，走到門口，隨手把門拉開，一手拿著書，一手抓著門把手，頭也不抬地大聲說："急什麼……"高陽一抬頭的刹那間，嘴巴半張著，準備要說的話也被噎在了喉嚨裡，大睜著眼睛，站在門口像個木頭人似的一動不動。

　　難道她就是蘭芷？他突然想起那天在賓館大廳裡的那個女人，原來他就是蘭芷！那天，他眼睛雖然盯著她，但大腦裡全是白蕙的影子，全是楊元浩的死對他的折磨，只是無意識中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既像白蕙又像蘭芷，總認為是自己在神經極其緊張之下所產生的幻覺。

　　現在這個女人真實地就站在自己面前，他簡直有些激動得不能自持。她的確還跟十五年前的蘭芷一樣，雖然整個身體比十五年前更豐滿，但那身凸顯腰肢的粉色連衣裙卻還跟十五年前的感覺一模一樣，沒有絲毫變化。雖然眼角已經輕輕掠過一絲魚尾紋，但目光還是那樣溫柔、善良、堅毅。

　　蘭芷看到面前這個曾讓她無法割捨而又忍痛離去的男人，像維納斯的雕像一樣靜靜地站在門口，兩眼定定地注視著高陽，激動、興奮、傷感、無奈，全部都寫到了臉上。往事像風一樣吹來，仿佛面前站的依然是十五年前的那個毛頭小夥子。

　　就這樣，蘭芷和高陽站在那兒愣了足足有三分鐘。最終還是蘭芷打破了這長時間的寧靜："真的是你嗎？我真沒想到還能見到你！"蘭芷激動的樣子讓高陽想起一起上學那年，他因為受傷在家，休養了半個月。重新回到學校後，蘭芷見到自己時的情景就是這樣的表情。

　　蘭芷興奮得伸出雙臂，似乎要撲向高陽的懷抱，但就在那一瞬間，蘭芷像是又恢復了理智，把手放了下來，然後把右手輕輕地伸了過去："我這些年……怎麼一直沒聽到你的消息呢？"本來蘭芷要說這些年一直在打聽高陽的下落，但她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高陽還是不是原先那個馬陽，還是把話轉了個彎。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