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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公主大婚之期。

  禮部一早便傳出喜詔,全國上下,人人須穿紅戴綠,家家要張燈結綵,以示萬民同慶,而大唐京都的長安城,更是被打扮得花團錦簇。外城廓的衙門差役,奉命四處發放喜餅,百姓們爭相領取,處處一片熱鬧嘈雜聲,讓喜洋洋的氣氛愈發增色生輝。

  皇宮裡燈彩輝煌,熱鬧非凡,宮內各處禦道鋪上了厚厚的紅氈毯,高懸大紅燈籠和雙喜字彩綢,門神、對聯都煥然一新。玉連城拜為駙馬都尉,賜駙馬府第。大婚典禮開始,皇室樂隊的鼓笙蕭管齊齊奏響,歡快的喜樂響徹深宮,響徹整個長安城……

  大禮成後,駙馬與公主齊受百官的朝賀,然後前往太廟行廟見禮,再回宮來,受過後宮妃嬪的朝賀,又行家候禮,皇室的一干皇親國戚們,都一一見過禮,接著又接受命婦的朝賀……這個皇室婚禮,在玉連城的印象中就是重重複重重的行禮儀式。他像木偶似的被行禮太監領引著,見了無數的人卻幾乎沒有一個在腦海裡留下印象,唯獨……李略,皇室中他唯一認得的一張面孔。

  「祝公主與駙馬白頭偕老,永結同心。」李略只是隨大流說了一句尋常的祝福之辭,但他看向玉連城的眼光,很奇特,玉連城沒來由地心中一震,思緒紛飛……李略是懂得他的吧?這滿殿滿堂熙熙攘攘的人,唯有他知道他心裡裝著另一個女子在行這個婚禮,只因他們是同一場愛情中的失敗者。玉連城至此,還不知道李略已經重新打響了他的愛情保衛戰,並且正在收穫他的愛情勝果,雖然還只是「花褪殘紅青杏小」的果實,尚未成熟。

  終於所有的禮儀都結束了。該是夫妻雙雙回去行合巹禮的時候了。公主坐著鳳輦,一隊隊的奏樂送她出宮,送到御賜的駙馬府。

  洞房裡,是一片正紅豔豔。桌椅箱櫃門窗床,處處貼滿了連綿不斷的大紅雙喜字,一張大大的龍鳳喜床,掛著五彩納紗百子帳、墊著大紅緞繡龍鳳雙喜字被褥、鋪著明黃和朱紅彩繡的百子被,被上壓著裝有珠寶、金銀、谷米的寶瓶,床沿上坐著新娘子,大紅喜帕遮住頭臉,一身霞帔,豔到極致,這新婦出閣的豔,豔勝紅日明霞。

  來來去去的宮女太監,如穿花彩蝶般伺候著新郎新娘用了合巹宴,飲了合巹酒,最後一道禮序完成,大婚禮畢,所有人都魚貫而出退到了洞房外。洞房裡花燭高照,映著龍鳳喜床上的一對新人。

  玉連城只是僵坐著,雖然是洞房花燭夜的新郎,他的心思卻並沒有融入這場婚禮,只是無可奈何地接受著、順從著,任人安排著他的進退禮節。此刻所有的安排戛然為止,他一時……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去做?只有僵坐著,不動亦不語。一旁的公主也同樣不動亦不語,喜慶洋洋的大紅洞房裡,氣氛卻死寂如曠漠沙海,隱約可聞燭花的劈叭聲。

  良久良久,玉連城覺得自己幾乎要坐化成木了,正猶豫著要不要起身去揭開公主頭上的喜帕,身旁的公主卻纖手一抬,自己把大紅喜帕揭下來了,這本該由新郎揭的帕子,她自己揭了。玉連城怔住。案頭的喜燭已經即將燃盡,燭影搖曳著最後一點微光,晴陽公主絕豔的面容在微光中是一朵看不真切的花。她一言不發,只是逕自起身卸妝寬衣,玉連城頓然心生幾分不自在,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只得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

  晴陽公主卸盡豔妝,穿著貼身一襲正紅褂衫,躺上龍鳳喜床的內側後,方才對著猶在床沿一端呆坐著的玉連城道:「時辰不早了,早點歇息吧。明日還有見翁姑的儀式呢。」玉連城猶豫了一下,還是依言行事,也褪下錦帶緞紗的外袍,在喜床外側躺下來。一個靠裡側,一個靠外側,身體睡在同一張床上,靈魂卻睡在各自的生命中……

  龍鳳喜燭的光芒在最後一下明亮的跳躍後,終於無聲無息地熄滅了,夜色便像濃稠的墨水,淹沒了一切。

  時令入了秋。

  長安街頭,成了一條醉金爛碧的落葉徑,鋪滿秋意也寫滿詩意。阮若弱至愛這天高氣爽的時節,楓葉紅,槭葉也好,層林盡染秋意鬧,萬里晴空一碧如洗,雲朵潔白如絮,時時可見大雁南飛。她忍不住要鼓動著姚繼宗把「神舟五號」弄出來,不說扶搖直上九萬里,半空裡與雁同翔的飄上一飄也是美事。

  姚繼宗卻雙手一攤,作無可奈何狀:「早就跟你說過了,『神舟五號』起飛前的地面工作,最少要三個人才行。你的李王子這會每天白日裡在禮部當差,出不來。玉連城也是,到翰林院上班去了,就算他不上班,在家裡陪著公主也不是那麼好叫出來的。我們兩個人怎麼飛呀?」

  掃興之至,阮若弱只得洩氣地看著天上雁南飛,看了半天,竟油然而生思鄉之感。雖然故鄉已遠,遠如傳說,但記憶卻不肯褪色,依然生光。「秋天正是柿子成熟的時候,紅通通的柿子,輕輕咬上一口,滿嘴殷紅的甜。我小時候最愛吃柿子了,家裡環境清苦,沒有多餘的錢買這些零嘴兒,但媽媽總是會為我買上幾個,解解我的饞。我每每捨不得吃,放在窗臺上,看著它經霜凍後,越發酡紅爛醉般的紅起來,再吃到嘴裡去比蜜還要甜。如今可以一筐一筐地吃柿子,卻覺得再沒有小時候那般滋味了。」阮若弱憶著前塵舊事,恍如隔世。也確確實實是隔了幾十個生生世世了。

  「我小時候,倒是什麼都有得吃,想吃什麼有什麼,只要吱一聲,爸媽就大包小包地拎回來,東西丟給我他們就走人,忙著做他們的生意。有一次我發高燒到40度,他們不惜重金請一個兒科醫生來家裡當看護照應我,自己飛去香港談一個重要的合作專案。他們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可我對他們感情也越來越淡,有時候,竟覺得不是父母子女,不過是同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罷了。」姚繼宗說起他的家庭,倒真像在說不相干的旁人,半點情感波瀾都沒有。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錦衣玉食的背後,未必就沒有難言之隱。布衣蔬食的生活,也可以是很平淡的快樂。

  「難怪你魂飛大唐後,我就沒聽你發過思鄉之慨。」阮若弱恍然大悟。

  姚繼宗只是淡淡一笑,並不想深談這個話題,於是轉開話頭:「算來那個公主嫁給玉連城都一個多月了,他們過得怎麼樣?你知道不?」

  阮若弱搖頭:「不太清楚,他們如今住在駙馬府,門第高貴,規矩繁多,我們雖是至親,也不是可以天天過去串門的。這位公主,我也就是她過門第二天,行翁姑之禮時見過一面,當時一屋子黑壓壓的人,輪流一隊一隊地去給她行禮,我按輩份排在後頭,遠遠地瞄了一眼,人倒是個美人,又一副高貴嫻淑的模樣,若論外表氣質,跟玉連城倒是天生一對。」

  「什麼時候要抓玉連城出來喝上一杯,自從他奉旨成親後,我就再沒見過這位駙馬爺了。」

  「有機會的話記得叫上我。」

  「你?你有空嗎?你現在的閒置時間全部被李略版權所有了,我約你那是侵權,他非像政府打擊盜版商那樣打擊我不可。」姚繼宗說著吃吃地笑。

  「別說得李略那樣沒理性好不好?」阮若弱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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