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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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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無人的凝碧湖,兩個人興致勃勃地一起和衣跳到湖水中夜泳,阮若弱要和李略比賽,看誰可以先遊到湖的另一面去。兩人都是高手,只見湖面分波劈浪,兩道雪練似的水花向前湧進著,時而有魚被他們驚擾到,撲哧一聲跳出水面,再落下,如夜的音符跳躍。月光下的湖水,本是靜謐無聲的,此刻有了他們二人,倒是滿湖生機勃勃,湖面的水花開了一波又一波,波波都是四濺的歡樂。 湖面很大,終於從這一頭遊到了那一頭,是阮若弱領先一步,浮在盈盈水波中,她笑語同樣盈盈:「李略,我知道你讓我。」 李略不答,只是看著她笑。忍不住靠近他,阮若弱撫開他蕩在眉尖的一絡濕發,李略就勢在她的唇上印上一記輕吻,感覺仿佛在吻一朵開在水中的水仙花。阮若弱笑著將整個身子都沉入水波,李略緊隨而後,碧水溶溶的深處,就著頭頂萬點波光,他追隨著她在水波中飄曳生姿的雪白身形,如影相隨,恍如一對戲水鴛鴦。 再一次浮出水面時,李略輕輕托住阮若弱在水中愈發輕盈的身子,看著她頰上鬢間的水珠點點,映上星光流轉,只覺明豔不可方物,情不自禁道:「你這樣子,真像龍女出宮。」 龍女出宮?阮若弱怔了一下,旋即笑眼彎彎:「李略,在我們二十一世紀,還有更好的比喻,叫做美人魚。」 「美人魚。」李略把這三個字反復念上幾遍,點頭認同,「這個比喻確實更動人。」 「這個美人魚的由來,是源自一個很動人的愛情故事。你想聽嗎?」 李略自然願意:「當然,你說什麼我都想聽。」 阮若弱於是把那個著名的童話故事細細地在波光水影中說給他聽,李略聽罷,定定看住她,眼眸如水,全是流動情意:「我絕不會像故事裡的王子辜負美人魚一樣辜負你。」不意他的第一反應竟是如此,阮若弱怔忡了。而他一語說畢,驀地擁她入懷,在她唇上種下一個細緻纏綿的吻,水波粼粼間的吻,如水一般的清芬與純淨。 游回去的時候,阮若弱游到半程就體力不繼了,於是李略負著她繼續遊。她伏在他結實的背上,看著他在水花中破浪前進著,他男人的、強壯而美的雙臂劃動時,有一波波雪白的水花綻放,姿勢優美而矯健。她突然滿心滿懷的安全感,緊緊地偎著他,無限依賴,仿佛有了他,可以無懼所有的險風惡浪、可以橫渡所有的江流河海、可以踏坎坷世界為平川。 上了岸來,兩個人一起躺在湖畔的草地上休息。快樂的時光總是轉瞬即逝,子時將至,阮若弱該回去了。李略側過身來單手支頭看著她,眼睛裡是完整的眷戀:「我捨不得讓你走。」 阮若弱也捨不得離開,但不得不柔聲安撫他:「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李略聽得怔住,細細一想,卻不認同:「誰說的,兩情若是長久時,應只在朝朝暮暮。兩情相悅的人,不共朝朝暮暮,那共什麼呢?」 阮若弱被他一駁,一時答不了,此刻也在心裡暗怪秦觀誤人,他一定沒有刻骨銘心愛過,或是如火如荼愛過,否則怎麼會寫出這樣一派雲淡風清的詞來?真的是,兩情相悅的人,不共朝朝暮暮,還共什麼呢?難道非要「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嗎? 「好,要共朝朝暮暮。不過來日方長,別急別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阮若弱笑道。月夜下,她的笑容,仿佛是雪白馥鬱的梔子花,散發著不可抗拒的色與香,李略如聞到花香的蜂,不由自主地俯身要吻下去,阮若弱卻用一根纖纖食指擋住他的唇,嫣然笑道,「李略,真的該送我回去了。」 被她一擋,李略直起身來,羞澀內斂地笑,臉色微微泛紅,阮若弱也坐起來,飛快地在他臉上親一下,半是安撫半是情難自禁。這個剛與柔並濟一身的男子,勇馭驚馬時的英姿颯爽、險象環生時的英勇果斷、水波浮沉中那份諾亞方舟般的依靠感,他分明是個有力量的人,笑容卻可以如此羞赧如玉。他的誘人處,就在於這一份剛柔並濟的特質,是屬於他的獨特芬芳,殺人亦撩人的芬芳,她實在不得不愛,哪怕愛到死去活來,愛得魂飛魄散。 李略複又抱她上馬,照樣是一匹馬載著兩個人,但與來時的賓士如閃電不同,李略只是信馬由韁地任它慢慢走。相聚的時光,能多拖長一秒鐘都是好的,只恨不能讓它停住,「從來系日無長繩」。 「若弱,」李略在耳畔溫柔地喚著她,「我真想快快娶了你,成了親我們就可以共朝朝暮暮了。」 成親—這兩個字卻讓阮若弱猛然想起一事來,慚愧,終於想起來了:「對了,李略,我一直想找你打聽一件事呢。」 「什麼事?」 「皇上把晴陽公主賜婚給了玉連城,這個公主的性情如何?好不好?你知道嗎?」身後的李略半天半天不答話,阮若弱忍不住回頭看他,只見他眼神游離,若有所思的樣子。「怎麼了?」阮若弱脫口問道,旋即回過神,「李略,你別小心眼,我不過是在關心玉連城,關心一個朋友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李略看定她,慢慢地道:「在我們唐代,女子若是心有所屬,就不該再想別的男子。」 「李略,在我們二十一世紀,男女之間,不單單只是情人關係,還可以是同事、是朋友、是知己、是親如家人般的兄弟,沒你們這麼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壁壘分明。」阮若弱也不高興了。難道談個戀愛,她就得與全世界的男人都劃清界限,老死不相來往嗎?不幹!可以為愛情赴湯蹈火,但不可以為愛情放棄自我。這就是現代女子在愛情中的有所為有所不為。 本來很融洽很甜蜜的氣氛,突然間,仿佛是一鍋香湯裡濺了幾滴泔水,感覺頓時差了很多,兩個人於是都不再說話,只是靜默著一路徐徐慢行。良久良久,李略才緩緩開口:「晴陽公主我見過的次數也不多,皇室的親戚情分,不比百姓平民,很難親密無間的,尤其她又是位公主,日常接觸更少。所以對她,我並不熟悉,只知道她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兒,也是皇室最美麗的公主。」 「最美麗的公主?有多美,和玉連城一樣美嗎?」阮若弱好奇。 「有多美,」李略頓了頓,「這我可說不上來,我一向不注意這些的,只是聽人說道。」 「那你有沒有聽人說道過她的性情如何?」 「宮闈之中,倒是沒聽過傳聞她有驕橫跋扈之習。」 「如此說來,這位公主的性情應該不算太差,這下就放心了。」阮若弱一塊心中巨石落地的樣子,「只要人美心善,玉連城的日子就會好過得多。」 「其實你大可放心,以玉連城那般美色,公主鍾情還來不及,怎麼會捨得難為他。他的日子不會難過的。」李略很有幾分賭氣般地道。 「李略,美色只是一時,一世夫妻,難道只能以色相事?關鍵還是兩個人能心意相通,如果公主好相處,日久天長,漸生情愫,才是玉連城的幸福。對了,大婚之期訂下了嗎?」 「訂了,下月初二,禮部正在籌備中。」 「這麼快呀!」阮若弱驚奇地道。 李略又不說話了,顯然阮若弱的反應又讓他不高興了。感覺到他的悶悶不樂,阮若弱扭過身去,一隻纖纖玉手撫上他光潔的頰。含笑柔聲道:「別這樣,李略,你還怕我心裡裝著別人嗎?不會的,在我們二十一世紀的,雖然從一而終的愛情觀已經不時興了,但我還是很傳統的,仍然嚮往著『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的古典愛情,所以,只要你的心不變,我就絕對不會辜負你。」 李略定定看了她半天,仍然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驀然吻住她的唇。溫熱柔軟的唇,纏綿悱惻的吻。他是不擅言談的男子,一片難出口的心事,都只能用行動來表達,此刻的吻即是他無比焦灼的語言:我的愛人啊,我是這樣這樣地愛你,因愛而生憂,因愛而生怖,恐懼會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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