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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阮若弱笑容含糖染蜜般的甜:「想知道?偏不告訴你。不過杏兒,有一件事我還是要告訴你一聲,以後我每晚亥時都要出去,子時才能回來,你替我看著屋子,爹娘若是來找就只說我睡了。」

  「每天晚上都要出去?萬一哪天被老爺夫人發現了可就了不得了。」杏兒嚇一跳。

  「發現了再說,沒發現前你先替我遮著掩著啊!」

  「小姐,你每晚都要出去做什麼?」杏兒想起來問緣由了。

  阮若弱猶豫了一下,心想以後要仰仗杏兒的地方還多著呢,還是多少要告訴她一些比較好:「杏兒,我要出去私會情郎。」

  杏兒再次被嚇一跳。「小姐,你……你會誰呀?姚公子嗎?」不怨她往姚繼宗那端想,近來姚繼宗串阮府實在串得勤快。阮若弱想一想,也不否認,只是模梭兩可地笑。杏兒兩眼瞪得圓圓的,「小姐,早知道你還是會跟姚二少要好,當初那懸樑真是不應該呀!」

  這哪跟哪呀!阮若弱哭笑不得:「以前的事情就別再翻出來說了,以後的事情還請杏兒姑娘多多幫忙。」

  「可是,」杏兒猶有遲疑,「小姐,你若真跟姚二少好,為什麼不索性再讓他來求親,正大光明做夫妻去,何苦來著這樣夜半時分偷溜出去私會。」

  這丫頭真是嘴多話多,阮若弱一時倒不知如何跟她說得清。這時阮若鳳卻一頭撞進來,淚痕猶存:「三妹妹,你陪我去趟表哥家。」

  阮若弱聞言一怔,再看看阮若鳳一副花容慘澹的樣子,心生憐憫:「好,走吧。」

  跟著阮若鳳上了馬車,阮若弱才想起昨晚她「失職」了,本來她是去找李略打聽玉連城將要迎娶的晴陽公主稟性如何,結果,初衷忘得光光,只顧著跟李略纏綿纏綿複纏綿地吻……兩情相悅,感覺原來可以這麼美好,阮若弱不由自主地在唇角泛起一抹微笑。

  「表哥要成親,你一點都不難過嗎?」阮若鳳一眼瞥到她的笑,不由要問。

  阮若弱忙收回心神,道:「他要成親,我不會難過,如果他過得不幸福,我才會難過。」

  「他和別的女子成親,你都不難過?你沒有喜歡過表哥嗎?」阮若鳳驚愕地問道,她可是一直拿阮若弱當情敵看待的。

  「我喜歡他,但和你的喜歡不一樣,我並不想得到他,所以他和別的女子成親我不難過,只要他幸福就好。」阮若鳳聽得怔住,良久良久不說話。

  到了玉府,依然一派賓客盈門的熱鬧場面。玉連城並不出來見客寒暄,只由玉老爺玉夫人代為接受道賀。兩位阮小姐是至親,通報後直接被帶到了內宅,玉連城在書齋裡見了她們。

  阮若鳳一見著玉連城就開始哭,一個字也不說,只是哭只是哭,淚印鮫綃透。一個少女一生最初的戀情,從無望開始,到無助結束,除去淚水,還有什麼可以表達她滿心滿懷的痛苦?所以阮若弱也不去勸她,讓她哭吧,大哭一場會更舒服些。玉連城也不說話,無聲靜默著,他又能說什麼呢?

  一時間,三人俱無言。

  終於阮若鳳哭夠了,拭盡淚水,她紅腫著眼睛道:「表哥,一直以來我都盼望著可以嫁給你,可是現在,你要娶公主了,我再也不可能得到你了。」最後這句話,帶著很深很深的悵惘,「不過沒關係,表哥,只要你會幸福就好。祝你和公主白頭偕老,恩愛萬年。」強顏歡笑的一句祝福,阮若鳳說得眼中又有淚水盈盈,一語完畢,便掉頭奔出屋去了。

  「二姐姐……」阮若弱追出屋外,想想沒必要再追,她已經想明白道理了,不必擔心她再死鑽牛角尖,倒是玉連城這裡的情況她還沒弄明白呢,忙又折回屋去。

  玉連城靜坐在書案前,沉靜而美,如玉雕,見阮若弱去而複返,眼簾抬起,如海蚌在陽光下的微啟,有黑珍珠露出來。

  「表哥,你……見過公主嗎?」阮若弱一上來就問最關心的問題。玉連城沒有回答,只是緩緩地點頭。看他這副沉默不語的樣子,阮若弱心裡有點沒底,不知道那個公主究竟是好是壞?不由地要再問,「那她長什麼樣子?性情好嗎?」

  「若論美貌,倒也不俗,問性情,我就說不出來了,不過匆匆一面,如何看得出?」玉連城道。

  「美貌倒還在其次,關鍵是性情。任她如何美若天仙,若是飛揚跋扈的主兒,那表哥你豈不要慘?簡直就是弄了個太歲回來供著。」阮若弱最擔心玉連城會成老婆奴,實在不想看到溫良如玉的他被驕橫公主折辱。

  「性情縱是不好,我也只有認了,難道還能抗旨不成?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一門老少的性命哇!」玉連城眉端眼底全是無奈。

  阮若弱怔住,確實,她急急忙忙四處打聽公主的性情如何又有什麼用?好與不好,都得認了。皇帝下的旨意,難道是能違抗的嗎?這可不是講民主講人身權利的二十一世紀,封建社會裡什麼事情都是皇帝老子說了算,別人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啊!你敢抗旨?滿門抄斬再加株連九族。

  「表哥,你人這麼好,老天一定會保佑你。公主不但美若天仙,而且賢德淑良,你會和她舉案齊眉,恩愛偕老的。」事已至此,阮若弱只有挑寬心話說給他聽了。

  玉連城聞言淡淡一笑,笑容裡有輕愁淺哀:「縱然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阮若弱心中一突,一時說不出話來。兩人相對無言,屋裡靜靜的,只有博山爐中一縷輕煙,似有若無的飄渺著,仿佛一縷情愫,似有若無間……

  夜間亥時。

  微月半天,夜風如水。阮若弱躡手躡腳地從阮府後門溜出來,重門輕啟處,她嬌俏雪白的臉龐在沉墨般夜色中浮出來,是一朵行走中的曇花。窄巷深深中,李略已經騎著一匹高頭駿馬靜候在門前,見她一露面,粲然的笑容如夜來香綻放,直接從馬背上俯身攬她上馬,輕輕把她放在身前,雙手牽韁的同時,自然而然也環住了她的身子,然後,他雙腳略挾,一抖韁繩,駿馬四蹄翻飛,如閃電般竄出了巷子。幸福記憶,從此離不開深藍透明的夜空、浮光躍金的凝碧湖水、流離星光般的點點螢火蟲、李略溫暖有力的懷抱,還有他的唇—輕而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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