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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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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讓阮若弱不好意思起來:「表哥,還想留你喝杯茶呢?你倒要走了。」 玉連城笑容如新月:「表妹的茶,改日再來品好了。」轉身瀟瀟灑灑地離去,長衫輕揚如鸛雀的羽翼翩飛。 阮若弱目送他離去,心裡突然有著沒來由地失落感……正倚門發著呆,眼前紅影一晃,是阮若鳳。回過神來,阮若弱暗忖她必定來意不善,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進入預備作戰狀態。 阮若鳳逕自進了屋,一眼便看見桌上那摞厚厚的手抄《女誡》,信手拿起一張看了半晌,一張俏臉越看越冷,冷得幾乎要凝成冰。阮若弱很怕她妒火一起,把這摞紙撕成碎片,那樣她可就要慘了,趕緊上前一把抱走,放到書櫃最裡頭去。 阮若鳳並不阻攔,只是冷眼看著她。半晌後,她居然嗚嗚地哭起來了,一臉的冰化作了水:「為什麼,為什麼連城表哥會突然間對你這麼好?」 阮若弱設想了她好幾種反應,比如雷霆大怒,比如潑口大罵……唯獨沒有料到這一點,這個素日裡如母老虎般的阮若鳳,一向是她整得別人掉眼淚,怎麼自己也會哇哇掉眼淚嗎?老話怎麼說來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確實不是虛言。愕了半響,阮若弱方才回神道:「二姐姐,你……你別哭了。被別人聽到,還當是我欺負了你呢。」 「就是你欺負了我,就是你欺負了我。」阮若鳳越發跺著足哭起來,「你說你說,你是使了什麼計謀迷住了表哥的,讓他對你這麼好。你這個狐狸精!」最後那句話是用得法庭上控訴官般斬釘截鐵的語氣,竟是直接定罪了。 這真是太冤枉了,她怎麼就成了狐狸精了?一切都是玉連城自願要對她好,她何曾使過什麼計謀出來。有一種女人就是如此,感情上出了問題,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也不在那個對她無意的男人身上找原因,只一味的認定是別的女人不好,是狐狸精用了旁門左道把她擠開了,是被人鳩占鵲巢了。譬如阮若鳳。 「二姐姐,」阮若弱自我申訴,「我怎麼就成狐狸精了?你不要亂扣罪名給我好不好,表哥為什麼要對我好,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他,我如何答得出來。」 「你以為我沒有問過嗎?那次你們從棲霞山回來我就問過了,他說……他說……他說他就是要對你好,還說我如果再跟你過不去,就是跟他過不去,他就再也不睬我了。」阮若鳳愈說愈傷心,一張俏臉上的淚痕重重複重重。 阮若弱怔住了。難怪阮若鳳最近不來惹事生非了,竟是玉連城在暗中護著她,何其有幸,長安城中的女子們人人祈盼的玉郎垂青,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落在她身上了,只是,阮若弱卻打心裡頭惶惶然,如同這份恩寵,是借貸而來的一筆高利貸,屆時連本帶利清算起來,只怕她傾家蕩產都還不起。 「我本來還不相信,表哥真的會對你好,不過是看著你小丫頭片子,帶出去玩一玩便罷了,沒想到,他居然替你抄這六百遍《女誡》。表哥最痛恨抄死書,也最不喜歡寫小楷,他說這種字體乃閨閣之體,太過拘泥,男兒多習無益,他最偏愛靈動瀟灑的行草書體,可是,他居然為了你,用一筆一劃的楷體字把《女誡》抄上六百遍。阮若弱,你……你真是個狐媚子!」 阮若弱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了,她真正無話可說。阮若鳳費盡千般心思,也不曾得到玉連城的青睞,而她從頭到尾都不曾想過要去吸引他,偏偏玉連城就肯對她另眼相待。世事每每如此,越是刻意經營,就越是失望,越是心無所求,就越是手到擒來。 阮若鳳不依不饒地一直哭,大有就此哭死的勢頭。阮若弱看不過去,只得想法子勸:「二姐姐,你就莫要哭了,你哭又有什麼用?你吃爹娘的米穿爹娘的衣,到頭來卻為著別的男人在這裡如喪考妣的哭,如何說得過去呀!再說了,表哥不肯對你好,又有什麼了不起,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張三不愛李四愛,總會有個人愛你的。」阮若弱苦口婆心加亂七八糟地勸。 「我不要別的男人,我就只喜歡表哥一個。」阮若鳳聽不進去。 「你不要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個森林嘛!表哥雖然好,但天下的好男人還多得是,你慢慢挑,只怕能挑出一籮筐勝過他的人來。」阮若弱雖然明知天下能勝過玉連城的只怕挑不出幾個了,但還是要用虛話先哄住阮若鳳不哭。 豈料阮若鳳卻不好騙:「沒有了,再沒有人能勝得過表哥了,起碼在我眼裡,沒有人能夠。」 重症需下猛藥,她這麼執迷不悟,阮若弱只得使出了一味虎狼之劑:「是,表哥千好萬好,但他心裡根本就沒有你,對你不好,你要他做什麼呢?」阮若鳳哭的聲音停了一下,半晌後愈發大聲地哭起來,顯然捅到痛處了。 確實,擇偶的首先條件,不是德才品貌,首要條件是他肯對你好。他英俊瀟灑、他學富五車、他家財萬貫、他年輕有為……他什麼都好,唯獨對你不好,你要來何用?當幅畫掛在牆上欣賞嗎?阮若鳳看來並不是不明白這一點,但是卻不肯承認,總是有著一份癡心,希望有朝一日,就成功得到這個「好」。一份虛無飄渺的希望,如清晨的霧,太陽一出,是那麼容易就會散去的東西,她卻竭力想把握想留住:「我就是要表哥!我就是要連城表哥!沒有他我活不下去!」她這話阮若弱聽得實在很不爽,怎麼這麼不爭氣,愛不到一個男人就要死要活,太不自愛了!一個女人,如果不懂得自尊自愛,又怎麼會得到別人的尊重與關愛,怨不得玉連城不把她當一回事。 「二姐姐,我最後再勸你幾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哭破天也沒有用。再說又有什麼好哭的?不就是表哥不愛你嘛,世界未日並沒有來臨,花照樣紅樹照樣綠,太陽照樣日日東升西落,誰沒有誰不能活了?感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生活的全部,你不要為著這麼一部分,就把全部的日子都不過了好不好?」阮若弱痛心疾首。阮若鳳卻只是抽抽咽咽地繼續哭,顯然半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由得她哭下去,阮若弱沒有再勸了,話她已經說得夠清楚了,阮若鳳還要執迷不悟的自苦下去,她唯有歎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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