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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六百遍《女誡》交到阮老爺那裡,一次通過,阮若弱終於從「禁足令」中解放出來了。才一獲自由,就馬不停蹄地找阮若龍:「大哥,快想個法子,帶我出門去。否則水冰清只怕要望穿秋水了。」

  「是呀,這些天她可是天天都在追著我問你什麼時候能出門,你們倆還真是一見如故,馬上便成閨中知己了。女兒家和女兒家一起就是更容易做朋友呀。」阮若龍猶自感慨,阮若弱背著他忍笑不止,若被他知道他的水冰清姑娘,其實是個女兒家的身子男人的靈魂,不知道他會有何反應。

  阮若龍想了半天要怎麼把阮若弱帶出去,終於被他想出一個辦法,跑去跟阮老爺請示:「爹,時令就快入夏了,昨兒鋪裡進了五百匹夏季衣料,三妹妹往年身子不好,臥病在床的時候多,也就沒有幾件夏令衣裳,今年她的衣櫥該添一添,我這會有空,帶她上鋪子裡揀幾塊喜歡的料子,再送她上神針杜大娘那裡量體裁上幾件衣裳去。」

  既然是哥哥帶著出去,阮老爺當然不會有什麼非議,只是坐在一旁的阮夫人,卻老大不高興地開口道:「怎麼就只記得你三妹妹呀?你嫡親的妹子,也該添兩件夏令衣裳了。」說罷逕自吩咐一旁侍立的丫環梅兒,「梅兒,去請二小姐,就說大少爺要帶她去鋪子裡挑衣料。」阮若龍和阮若弱面面相覷,有苦難言。

  阮若鳳一步三搖地出來了,一聽說要跟去裁兩件新衣裳,立馬滿口嚷嚷道:「兩件不夠,我要多裁幾件。窄袖衫要四件,寬袖衫要四件,襦裙要四條,長裙要四條,披帛要四塊……否則今年夏天我穿什麼?」

  阮若弱聞所未聞,驚道:「不做你就沒衣裳穿了?那去年夏天你怎麼過來的,光著嗎?」一時出言不慎,趕緊自己一把捂住嘴。幸好滿屋人都沒聽仔細。

  「那些舊衣裳,我早就穿膩了。」阮若鳳一臉不屑。

  阮若龍痛心疾首地道:「二妹妹,什麼舊衣裳呀!那些都是你去年夏天添置的,別說得跟穿了十年八年的陳貨一樣好不好?」

  「反正我今年不愛穿了,我要添置新衣裳穿。」阮若鳳一副泰山壓頂不彎腰的口氣說。

  阮若龍還想說什麼,話沒出口被眉頭緊蹙的阮夫人擋回去了:「若龍,你是怎麼了?你妹子要穿幾件新衣裳用得著你這麼囉嗦嘛!我們阮家又不缺這份錢,莫說置幾件綢衣緞裙,就是打件金衣玉裙,也是供得起的。」口氣大的像中東石油巨頭。阮若弱暗中搖頭,這母女兩個,太過浪費奢侈。應該空投到南非去受受忍饑挨餓的苦處,就知道節儉度日了。

  阮若鳳一見有人撐腰,越發得了意:「待會我在鋪子裡若是看到有不少我滿意的衣料,那還再多做上幾件。」擺明瞭是挑畔,阮若龍敢怒不敢言。

  阮若弱盯著她看了半天,確定了一件事,阮若鳳是絕對不會為著「情」之一字去尋短見的,她這麼樂衷享受生活的人,豈會捨得下生命中這些有趣的華衣美食?她所謂的愛玉連城,無非就是一時迷戀,所謂的要死要活,無非就是得不到手的一種使性子。她生在富裕的阮家,在她的生活中,不需要負任何現實中的責任,後花園看看白海棠,閒時把那秋千蹴……無須付出什麼代價,該有的一切享受她就都有,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富貴命。物質生活的優裕,可以容她把所有時間都用在對感情的追求上,儘管那感情虛無得近乎飄渺。

  阮若弱以前不理解,為什麼古代那些才子佳人故事的版本中,那些千金小姐們都如此勇敢的,會為著一見鍾情的情郎私奔或暗中成其好事,現代的女人都沒這麼大膽,為著一面之緣而託付終身,明明不知根不知底的一個男人,「霎時相見便相戀」,只是為著「俊俏龐兒少曾見」,地地道道的以貌取人,難道不會失之子羽?現在她從阮若鳳身上看明白了,與其說她們這樣的女子,是愛上一個俊俏男人,不如說是愛上愛情本身。她們深閨寂寞,編造著虛幻的愛情想像,一旦有個眉目清俊的男子出現在眼前,便馬上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夢中情人,當成了情感寄託所在。這究竟是不是愛?實在有待商榷。

  三人便一塊出了門,還不止三人,臨行前阮夫人又交待,既然是兩位小姐都出去,得帶上丫頭小子們伺候著,于阮若龍帶了小跟班阿福,阮若弱帶了杏兒,阮若鳳帶了她的丫頭蘭兒,一輛馬車擠得滿滿當當出了府。阮若弱叫苦不迭,這樣子,如何去得了「花月樓」,白出府一趟了。

  進了「雲錦坊」,阮若弱只覺眼花繚亂,滿滿一鋪子五顏六色七彩繽紛的布料,真如「亂花漸欲迷人眼」,哪裡看得過來。阮若鳳帶著蘭兒,主僕二人興致高漲地撲進這綾羅綢緞的海洋中,盡情挑選。杏兒也躍躍欲試中,但看到她家主子眼神只往大門外溜,不由詫異:「小姐,你在看什麼?」

  「沒看什麼。」阮若弱收回眼神,算了,反正是脫不了身,老老實實呆在這裡選料子吧。

  阮若龍也湊過來低聲道:「三妹妹,今兒是走不開了,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呢,若被爹娘知道我帶你上了花月樓那種地方,只怕我都得被罰抄書禁足了。」

  「我知道,大哥,我挑料子,我挑料子好了。」

  「三妹妹,我再幫你揀幾塊做男裝的衣料好了,往後你時不時地還要跟我偷著出門,乾脆置上幾套男裝方便些,也省得總是借穿我那些不合身的衣裳。」當然好了,阮若弱欣然首肯。

  雲錦坊裡的夥計們,那天眾口一詞誇三小姐隨和好說話,只信手隨便翻了一翻,就定下幾塊衣料來,不比二小姐,麻煩的幾乎沒把鋪子翻個底朝天,最後夥計們都不想在跟前應付了,由得她自己慢慢挑去。阮若鳳用「鐵杆磨成針」般的恒心在翻來覆去地挑衣料,一早便挑好的阮若弱,只得拿出「老僧坐定」般的耐心,耐著性子坐在一旁邊喝茶邊等著。

  兩盅茶水落肚後,鋪外走進來幾個人,當前一位婦人,年紀四十左右,裝著講究,容貌端正,阮若弱一眼瞥見,咦,好生眼熟來著,正尋思著這是哪裡見過呀,那婦人也瞧見了她,微怔了怔,竟過來打起招呼了:「阮三小姐,今日自己也上鋪子挑衣料來了嗎?」

  她一開口,阮若弱便想起來了,這不是當日小王爺李略遣上門來奉上薄禮壓驚的內宅管家徐媽媽嘛!忙起身含笑道:「徐媽媽,你也來我家鋪子買衣料嗎?」

  「長安城中,雲錦坊是家百年老店,各式綾羅綢緞面料的供應又是最全最好的,有名有姓的宅門府第,哪家不是來這裡採購衣料呢。三小姐可見是個不理外務的,竟連這也不知了。」徐媽媽含笑道。看來「雲錦坊」還是個中華老字型大小,阮家還有點家業根底嘛。

  「徐媽媽想要什麼樣的料子,我幫著你挑吧。」雖然有點怵鑽進那堆綢山緞海,但阮若弱此際既然食了阮家的糧,自然要幫著阮家招呼起客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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