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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誰都對我怒目相向,同事、領導、病人、丈夫和情人。

  我就像被突然丟進了冷宮,滿目繁華何所倚,綺羅散盡人獨立。

  誰能幫幫我?幫幫我!

  我把觀察室的鑰匙弄丟了。

  我打電話給呂靜,這次電話是他接的。

  我站在長長的走廊的盡頭等他,就像很久以前。

  我記得那一次,他穿著藍色的牛仔褲,年輕的臉上,煥發著青春的光彩,他微笑著走過來,一把把我環抱起來,在空中旋轉,就像小時候,靖叔做的那樣,輕鬆又瀟灑的。

  是的,靖叔,如果他還在,一定不會讓我如此孤單無助,一定會給我力量,使我在這人生的低谷裡,柳暗花明。

  我在等他,心在狂跳。

  他終於來了,我不敢看他,但我可以清楚地感知他的一舉一動。

  他走到離我不遠的地方,停下,揚手,把那個鑰匙丟了過來,我聽到它落地的聲音,清脆、決絕。

  我強裝著堅強,笑著低下頭來撿起,鑰匙在手中,心卻碎成無數片,落在這塵埃裡了。

  我不再看他,打開門,進去,反手把門關上。

  背對著門,淚水不爭氣地流了一臉。

  這就是我所追尋和固守的愛情!

  "小心呂靜,不要和他在一起。章冰,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了,你和他不是一路人,你不是他的對手。"劉揚的話清晰地響起。

  我深深地吸氣,一切都是我,自取其咎!

  回到家的時候,看見嘉銘坐在沙發裡吸煙,一屋子渾濁的煙氣。

  銷煙戰場,殺機四伏。

  看見我回來了,他從煙霧裡抬起血紅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我,氣哼哼地說:"這麼晚回來!不知道要回家做飯!"

  我換了鞋子去廚房,做飯。

  這次嘉銘沒有走。

  他坐在餐桌前,吃飯,把湯灑在衣服和地上,把饅頭碎屑弄得滿桌子都是,一邊吃,一邊摔筷子摔碗。

  想到呂靜扔過來的鑰匙,看著嘉銘故意的折騰,我真是有了萬念俱灰的感覺。

  吃完了,他就一言不發地走了。

  屋子裡,很沖的尼古丁味兒,滿地的殘湯剩飯,床上沙發上亂七八糟的衣物……我一刻都不願繼續待在這裡了。

  我也穿好外套,走到了大街上。

  夜風很冷。

  我瑟縮著身子,眼淚流出來,被風掠幹在臉上,緊繃繃的。

  城市的夜晚是絢麗而熱鬧的。

  數不清的街燈如龍蜿蜒,霓虹燈光五彩紛呈,酒店的音響,以極其張揚的音量,把流行的情歌傳播到很遠的地方。那些高樓大廈,都是華燈輝煌,裡面有各種各樣姿態的人,做著他們各自的事情,看起來,都是安閒愉快的。

  嘉銘,此刻在哪裡呢?

  呂靜,此時,在做什麼呢?鑰匙落地的聲音震盪在我的耳邊,我咬緊了嘴唇。

  我慢慢地向前走,路過一條又一條街。

  一個年輕女子,這樣在夜裡獨自行走,會讓人產生誤解,就有男人靠近來,把曖昧的眼神掃過來。

  我目不斜視,卻是茫然不知所措的。

  這一瞬間,我發現,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原來,除了我的家,竟然沒有一個落腳的地方。可是那個家,已經彌漫著戰火,不再有往日的親情和愛了。

  路過一家酒店,隔著茶色的玻璃窗,我看到了嘉銘。

  他和周小魚相對而坐,面前擺著橘色的橙汁。

  我的眼淚肆意流下來,我站在那裡,很久,我看著他們一起喝橙汁,一起微笑,把頭靠在一起說悄悄話。我是有意識地走到這裡的,有一次聽乾洗店老闆娘說過,嘉銘和"我的表妹"有時候會在這裡吃飯。

  老闆娘的家,就在街對面。

  嘉銘,我的丈夫,對胡蘭成恨之入骨的丈夫,大義凜然地聲討我的罪過的丈夫……我的錯,何止是和呂靜有了牽扯呢?這兩個男人,都是我生命中的錯。

  可是都已經錯了。

  我這樣流淚,又有什麼用呢?我的心,傷得已經再沒有痛覺了。

  我繼續向前走去了,我不會沖進去,對嘉銘破口大駡,也不會去傷害周小魚,那是另一個我,所有的故事情節都是大同小異的,也總會落幕的,新的劇碼還會上演,現在的事情也很快成為回憶,就像做過的一場噩夢。

  真希望這是一場噩夢,像我以前曾做過的每一場,在我醒來的時候,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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