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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你不怕我變壞了,不怕我做有愧於心的事?」文卿抓住他的手,泣不成聲,「你怎麼不為我想想?我剛想好了辭職,你就這麼把我拋下,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文卿索性放聲痛哭。一夜驟變,所有的委屈堵在胸口,此時的痛哭也不能發洩一分,反而隨著淚水的奔湧,越發難受起來。

  伍兵慢慢地從文卿手下抽回自己的手說:「小文,也許你是對的,是我太理想了。這世上,有很多不得已。」

  「那你不能為我不得已嗎?」文卿淚眼以對,切切哀求。

  她看明白了,伍兵多半在替人頂災。

  伍兵搖搖頭,「你能照顧自己,將來肯定會有比我好的人保護你。當初,我不該不聽唐哥的話,插手這件事。但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也只能——兩害相權了。」

  「那你憑什麼就把我權掉?顧家算老幾啊,我才是你女朋友!」

  「可是……」伍兵咽了口唾沫,「如果顧余進來,顧老漢今年七十二了,你讓他怎麼辦?」

  伍兵雙眼通紅,無奈地向後一躺,半閉上眼睛歎道:「對不起。」

  伍兵認准的事情,沒有人能牽他回頭。文卿離開的時候,已經哭到心頭麻木。她知道,若是真的有事,伍兵配合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怕就怕這種替人頂包的,反而是坐地求罪,不求恕免。

  出了看守所,門口停著一輛北斗星。唐哥一人下來,問文卿裡面的情況怎麼樣。文卿搖了搖頭。唐哥拍拍她,「走吧,去我那裡,你嫂子還等著呢。」

  已經是下午一點,小店依然關門,「今日停業」的牌子生硬地掛在門口,唐嫂坐在櫃檯裡面發呆。看見文卿進來,才好像有了活泛勁兒。

  聽著唐嫂的絮叨,文卿總算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伍兵陪顧餘回去之後,正碰到宋沙帶著老爺子從車上下來。顧餘衝動地從地上抄起個東西去砍宋沙,被宋沙的手下攔住,雙方打了起來。伍兵見宋沙的手下人多勢眾,下手狠絕,便沖過去保護顧餘。混亂中,顧餘用菜刀捅傷了宋沙,伍兵只奪下菜刀,沒攔住,宋沙被捅傷。宋沙被送往醫院,老爺子看見獨子砍人了,當場暈厥,也被送往醫院。顧餘緩過瘋勁害怕起來,便央伍兵救他。也不知道怎麼說的,反正最後伍兵就答應了,見了員警,就大包大攬地全落到自己身上。

  唐嫂說完,瞪了一眼唐哥,「還以為伍兵能清醒一些,其實也是個糊塗蛋!顧餘他們家出了名的二賴子,就算顧老爺子那麼大年紀,也是個針尖對麥芒平時不吃虧的主兒,借他二兩糧票都得給你算利息!這次拆遷,人家都走了,就他老想多要點兒!強龍不壓地頭蛇,宋沙就是那樣兒,硬頂著能有什麼好果子?你哥當初就不該讓伍兵送他回去!」

  唐哥歎了口氣,「顧家的事我本來不想管,臨走還特別囑咐伍兵送到了就回來,不要多管閒事。他家的事我知道,宋沙固然不該扣他兩千塊錢,不過他們要的也不止這兩千。現在他們住的這塊地周圍的商品房都兩萬了,蓋好以後肯定更貴,他們奔著以後的數來的。唉,這種事,不好說啊!只能說各有各的命,可惜了伍兵!」唐哥畢竟老了,話裡透著人世打磨的滄桑。

  文卿一直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說:「能給我一碗湯嗎?」

  唐哥趕緊給盛,老鍋裡的老湯,永遠熱乎乎的。文卿就著燒餅慢慢喝完,才擦了擦嘴說:「謝謝二位,我去忙了。」

  唐嫂趕緊問:「你去哪兒,讓你哥送你。有事兒你哥還是能說上話的。」

  文卿推開店門,竟然嗅到初夏的氣息,「不用,我隨便走走。」

  手機裡多了一條宋沙的短信:「要我幫忙嗎?算是回禮。」

  她回復:「謝謝,不用。」

  「跟伍兵沒關係,我認得顧二柱子。只要你開口,我可以作證。」

  有條件的,要她開口。

  「謝謝,不用。」

  文卿的短信好像複印的文本,刻板僵硬地回到宋沙的手機上。宋沙看著手機上閃爍的螢幕,有些無奈。良久他才對陪床的手下說:「見過這樣的女人嗎?你說她是蘆葦,哪頭吹風哪頭倒,可是怎麼就根兒不動呢?」

  陪床的也參加了昨晚的打鬥,看四下無人才說:「那個伍兵也是人才啊!咱們四個人,都沒打過他。要不是擋了顧餘一刀腿上受了傷,恐怕咱們還得有人趴下。」

  宋沙又歎氣,扭頭看窗外,喃喃地說:「上次我派了十個人,也不過是打個烏眼青。他竟然沒吸取教訓,還和我作對,太了!」

  手下人仔細看了看宋沙的表情,分明是欣賞伍兵,還有點兒——嚮往!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文卿收好手機,依舊是倒春寒,冷風乍起,寒徹肌骨。

  她去顧餘家的廢墟轉了一圈,周圍一片淩亂,人群早已散去。不遠處社區裡進進出出的人,對這裡已經漠不關心。那場糾紛、那些流血、那些委屈,對他們都遙遠得像是在異世界。按照指點,文卿站在顧家的亂石堆上,翻檢著石頭堆裡的雜物,心有所動卻不知為何的時候就拍個照片記下來。如是忙到閃光燈也不管用了,文卿才直起腰,扭頭看見不遠處停著一輛車,銀白的車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一個圓滾滾的身影站在廢墟邊上正朝這邊張望。

  「嚴律,您怎麼來了?」文卿趕緊跑出去,以為有什麼急事。

  「哦,我正好經過,過來看看。你怎麼在這裡?」

  「我也是來看看。」文卿扭頭,碎石亂瓦間淒風過耳。

  「走吧,上車吧。」不是徵求意見,嚴律師轉身坐進駕駛位。

  車子沉默地前行著,文卿沒有問去哪裡,也不想問。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嚴律師一直是她的偶像——崇拜和達到的物件。但是今天,他更像一個老者,不放心自己身邊的孩子,卻不肯明示自己的關心,找了個那麼蹩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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