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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是啊。來看看你。」鄭憲文遞給她濕毛巾擦冷汗,「剛剛看到你在睡覺,手腳一抽,是不是做噩夢了?」

  鄭憲文的關切一直沒變,孟緹搖了搖頭,「就是夢到小時候一些零零散散的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

  「失眠的情況經常發生?我看,你去找宋沉雅談一談。她是很好的心理醫生。」

  鄭憲文很清楚孟緹在他那裡住的每天晚上都睡不好,翻來覆去。每天晚上他半夜起床,都會發現書房亮著燈。

  「沒必要了。」孟緹笑著,別開話題,「鄭大哥,你怎麼不去打球?」

  「我來看你的。」

  閒聊幾句之後,孟緹才知道是趙伯光請他來的,他此時也剛下飛機。這段時間他手裡有個專案,工程在外地,每週都在天上飛來飛去,白天天天下工地看場地,晚上在賓館畫圖,人曬黑了不少,雖然憔悴,但還是神采奕奕。

  「來看看你總是好的,我這段時間太忙,本來一直想來看你,但忙起來就顧不得了。」鄭憲文對自己的事情不以為意地帶過,卻細細端詳她的神色,「阿緹,你精神不太好。這段時間怎麼樣?」

  「過日子嘛,沒發生什麼事情。」孟緹輕描淡寫。可以值得說的事情一件都沒發生。每天待在那間放著趙同與東西的儲物室時是最平靜的,但也不敢太明目張膽。趙家的耳目太多,做什麼都要小心一點。

  鄭憲文問她:「這個暑假,還打算兼職嗎?」

  「沒法子去了,」孟緹搖頭,「一點自己的時間都沒有,我現在就等著開學呢。」

  她的鬱悶只有在鄭憲文面前才能表露出來。

  兩個人閒聊著,時間飛快而過。不過鄭憲文的事情還是多,連午飯都來不及吃,單位的電話就一個個地打過來。孟緹眼看著他站了起來,就要離開。

  孟緹張張嘴,很想叫住他,可聲音沒有從喉嚨裡出來就消失了。

  鄭憲文心有靈犀地回頭,看著她,「阿緹,什麼事?」

  他的五官在陽光下很深邃,眼睫在陽光下透出半月形的陰影,那麼深的陰影不是僅靠陽光就能刻畫出來的。這些天他真的很累,孟緹深呼吸一口氣,肯定地說:「沒有,別擔心。」說完微微一笑。

  鄭憲文沉聲,「別瞞我。」

  「沒有,我可以處理。」

  她說話的神態和姿勢鄭憲文很熟悉——戒備和排外,像足了當年的趙知予,他皺著眉頭,猶豫了幾秒,想說什麼,但還是忍住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才心事重重的離開。

  還好,還好。情緒控制又上了一個臺階。

  孟緹一回頭,看到趙伯光和趙初年拿著球杆走過來。她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正午了。三個人隨後去了餐廳吃飯。

  趙伯光問她:「鄭憲文走了?」

  「他還有事。」孟緹斟酌著說,「爺爺,您以後別叫他來陪我了,有事的話,我會主動跟鄭大哥聯繫的。」

  趙伯光略一沉吟,才說:「如果談戀愛的話,鄭憲文這個年輕人不錯,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也應該很瞭解他了。」

  趙初年冷不防插話,「不行。」

  「怎麼了?」

  「鄭憲文有女朋友。」

  這倒是前所未聞,孟緹驚訝地看了趙初年一眼,詫異他和鄭憲文什麼時候這麼熟悉了,熟悉到都知道對方有沒有女朋友。

  趙伯光抬起目光,「是嗎?問他時他沒這麼說。」

  「他女朋友叫宋沉雅,是個心理醫生。」

  孟緹雖然從來沒考慮跟鄭憲文進一步發展,但也忍不住為他辯白,「不是,他們兩個人只是很好的普通朋友。」

  趙初年垂著眸子切著餐盤裡的牛排,淡淡開口,「他們瞞著你,你不知道。」同樣情緒控制得滴水不漏,但話裡的那一點點輕蔑還是刺激了孟緹。

  孟緹眼前發黑,勺子落在湯碗裡,濺起了水花。

  餐廳在球場內,客人不多,附近也沒有外人。孟緹揚起聲音反駁,「你以為人人都是你?」

  她說完扔下筷子,跟趙伯光說了句「我不吃了」就去餐廳外散心。

  外面溫度熱得多,她坐在花臺上,想著趙初年剛剛說的話。是啊,鄭憲文和宋沉雅多麼般配的一對,只有她沒有發現,或者說,她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深想。

  察覺面前陰影晃動,她抬頭看到趙初年門神一樣站在她面前,擋住了陽光,孟緹眯著眼睛看著他。

  趙初年還是沒什麼表情,說:「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你。一個月前,我生日那天晚上,我看到他們在接吻。」

  孟緹撫著額頭,覺得無力。她承認自己倍受打擊。

  趙初年盯著她,聲音還是不輕不重,仿佛在說天氣那樣,「人人都看得出來他們感情很好,只有你看不出來。」

  自己明白的真相,被別人一說,尤其是被趙初年一說立刻變了個味道。孟緹想起很多很多的前塵舊事,例如王熙如的那句「他到底多喜歡你才會追到這裡來看你」,還有楊明菲的那句「他還真是愛你愛到骨子裡了」。

  她心中一痛,不甘示弱反擊回去,「少來教訓我!趙初年,你懂什麼,你知道什麼叫感情嗎?你分得清楚感情嗎?像你這樣感情觀根本不健全的人,哪有資格去評判別人?」

  這一個月,孟緹見到的趙初年一直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此時面前的他更是沒了情緒波動。他的身體在白色的運動服下,但她能感覺到他的身體繃得像一張弓,渾身上下死氣沉沉,如墨的眼珠子射出冰冷的光。那是受傷之後的激烈感情,幾乎已經算是恨意了。

  他嗓子啞著,聲音也不高。

  「阿緹,你非要跟我說這個?你跟我冷戰這麼久,好不容易跟我說一句話,卻是因為別人的事情跟我過不去。我的感情觀也許不健全,但也是因為這麼多年,我除了找你,沒想過別的事情。」

  「沒想過?你不是跟戴昭陽一起去遊樂園了嗎!玩得開心吧!你跟張紀琪曖昧來曖昧去,很好玩是吧?別拿你跟鄭大哥比!」

  這些天來,她日復一日感受到內心的腐壞變質,對他的恨意就像黑暗中開出的黑色花朵。惡毒的花朵盤踞在心裡,越長越大。每次看到他,恨意就加深一層,就像中了毒一樣,只想對著他發洩恨意。

  趙初年身體繃緊了,「那是因為戴昭陽長得很像你,我才答應的。張紀琪是我認識十多年的朋友。」

  孟緹的腦子亂成一團,意識到自己失言,但另一種意識快意地叫囂著「他活該」,倔強著不肯道歉,轉身就走。

  「不要拿我當藉口,我受夠你了,我看著你就煩,你為什麼不消失!」

  孟緹走出若干步後再回頭看他,他還站在原地,留給她一個挺直的脊背。他就像孤獨的獅子,不容易跟人親近,也沒有辦法跟人親近。只有她是同類,可能瞭解他和理解她,他在她面前才會卸下防備的外殼,可就連她都掉轉槍口對著他。

  一百個別人給他的傷害也不如她一個人給的多,只有她掌握了讓他一招斃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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