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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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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 山 鐵 證 沒等我回過神來,猩猩拿出了幾張單據的影本。 「這是1998年5月21日你入住蘇州觀前街吳山賓館的單據存根,本來你預付三天房費,但22日晚上提前退房離開。」 猩猩的職業是記者,但費這麼大力氣來調查我,多餘了吧? 「這是1998年5月21日你入住湖南南嶽衡山山中衡雁賓館的登記,姓名身份證都有。你與一個叫于倩真的女士——就是詩人真真以夫妻名義登記,並住宿了四天。然後通過總台訂購了一張從衡陽到桂林的火車票,這是當年訂票的單據影本和你的親筆簽名。我找到當年的賓館服務員,她對你們還有印象。因為一個貌若天仙的姑娘與一個其貌不揚的老男人實在太不般配,特別是你獨自退房下山,又訂了單人車票。」 我腦門上滲出汗來,這位以寫恐怖推理小說聞名的記者,還真令人恐怖。 「你與真真離開蘇州後,原計劃帶她到桂林旅遊,但路過衡山時卻中途下車,上了南嶽。老散,後來真真為什麼沒跟你下山?事實證明,女詩人真真就是從那時候起失蹤的。」 我辯解說:「我,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 「真真是湖南長沙人,孤兒,父母親『文革』時被雙雙整死,愛上寫詩後,以賣文為生,沒有固定職業,所以,她失蹤多年也沒有人尋找她。而你,是最後一個與她在一起的人。」 猩猩接著說:「老散,我也相信你所說的——你不認識真真也沒參加過詩會,儘管證據確鑿,但我仍不認為你在撒謊,因為你——忘記了。 你的這段經歷,已經被你拋進記憶黑洞中——也就是心理學上所說的『選擇性失憶』。一個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腦部受到碰撞後,遺忘了一些自己不願意記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選擇性地記得一些,遺忘某些事情。請看這張照片——你到過這裡嗎?」 一座廟宇聳立在雲中,寧靜莊重。山牆外是幾塊巨石,頂上圍了一圈欄杆,外面就是懸崖,石頭上刻著「望月台」三個大字。 「祝融峰!」我脫口而出。 「是的,南嶽七十二峰最高峰,望月台也有斷魂台之稱,經常有人從上面跳崖自殺,之後屍骨都無法找到——老散,你想起什麼來了?」 超 凡 脫 俗 我感到全身虛弱無力,倒在沙發上,用幾乎是哀求的口氣說:「猩猩,我頭有些暈,讓我閉目養養神好嗎?」 閉上眼睛,真真出現在我面前,依偎在我懷裡。 「你的懷抱,很暖,就是現在讓我死,也死而無憾了……」 「等等,我的詩人,你這話有嚴重的邏輯錯誤——現在就死了,哪來一輩子?」 「真愛一次,瞬間便是永恆。」 這段對話在耳畔響起,驚醒了一段忘卻十年的記憶。 「世界,好空曠啊……」真真揚手戲弄著身邊漂浮的白雲。 …… 過了許久,我睜開眼睛時窗外已經全黑了,猩猩坐在沙發上看書。 「我醒了……謝謝你猩猩,我全都想起來了,不錯,這段歷史陷入了我的記憶黑洞。你是個優秀的記者,更是個優秀的推理小說家。是的,我參加了那次詩會,是的,我認識了女詩人真真,是的,我們雙雙上了南嶽衡山,也曾經雙雙站在望月臺上……不過,偵探先生,我並沒有把她推下懸崖,沒有令她屍骨無存。真真很美,有一種超然物我的美,她的確沒有下山,因為她已經……超凡脫俗了。」 「什麼意思?」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念叨道,「那段時間我在讀《心經》,一路上也給她講佛經,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臨時決定在衡山下車,登南嶽參佛。真真太投入,禮佛後難以自拔,最後在北峰下的白蓮庵剃度出家了。我想,下周咱倆去看看她吧。」 「這……這就是真相?「 「……不是。」我再次閉上眼睛,說,「兄弟,我真的很累,以後,再告訴你吧,相信我,真真還活著,白蓮庵的一真法師,你可以查得到。」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勇氣對世人道出真真出家的真相。 我和真真是一見鍾情,廝守七天。於我,這是銷魂蝕骨的七天;於她,當是刻骨銘心的七天。但這七日戀情,卻毀掉了一個天才女詩人在世俗生活中的一切希望。 因為我騙她上衡山的真正原因是——不敢帶她回桂林。 那一年,我女兒剛滿五歲,正在家等我給她帶好吃的。 我是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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