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日記(59)_西冷社

五十九

　　八

　　翌日，天晴好。恰逢當地的敬龍節。

　　這個節日由來已久，據說最正統的方法是將牡丹熬成汁液倒入水中，代替人血祭祀龍王。只是花費巨大，從未見有人嘗試過。

　　但是從今早開始，一罐罐熬成鮮紅汁液的牡丹被傾入水中，上千百姓圍在岸邊勞作。看似杯水車薪，水面卻漸漸泛出橙色。如此壯觀工事，一直持續到午後時分。空氣裡充斥著甜膩的氣味，令人陶醉。

　　人群開始歡呼起來，只見原本污濁的水面已經變為橙紅色！如同日落時分的斜陽，所有人為之振奮癲狂！

　　騰駿和安雙兒坐在不遠處臨時搭建的觀賞臺上。

　　「唉，難得寄想一片虔誠，日日操心花圃牡丹，為的就是祈求風調雨順啊。」安雙兒忍不住讚歎道。

　　一旁的寄想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

　　騰駿卻不發一言，冷冷盯著波瀾壯闊的河面，好像要窺出河裡龍王的心思。

　　不知何時，河面之上有片區域竟然慢慢顯出了藍色！漸漸擴大，最後定格成一個巨大的圓形區域！

　　只見騰駿豁然起身，厲聲對手下喊到：「速速划船到藍色水域，不惜一切代價打撈河底之物！」

　　說完又就看著寄想，只見寄想神情頓時慌亂，臉頰的肌肉劇烈抖動，「不要！」

　　騰駿冷眼看著他，「如果我沒猜錯，你就是富賈佟萬的兒子吧？」

　　寄想如遭雷擊般愣在原地，許久才沉重地點了點頭。

　　「這怎麼可能？！」安雙兒驚愕地翕動著雙唇，看看騰駿，又轉向寄想。

　　「我初次懷疑你，就是你送牌匾給我，」騰駿看了看在場的人，繼續說道：「徐叔負責合歡樓日常的肉食供應，身上常年有股怪味。你說牌匾放在他衣櫃中，卻絲毫沒有怪味，還帶了很濃的牡丹香氣，可見牌匾在你的住處存放得更久！而後我又想起之前在密室所見佟萬的肖像，與你十分相似，只是你太過瘦弱。我便猜測你經常下到密室祭奠父親，畫卷下端都被你淚漬浸的換了顏色。」

　　「只是我不明白，徐叔為何肯接受你給他的劇毒肉湯？」騰駿問道。

　　寄想慘白的臉色逐漸恢復如初，講道：「我從頭說起吧。十幾年前，富賈佟萬決定去異鄉隱居，不料途中卻被一夥賊人追殺，因為他們獲知佟萬藏有稀世珍寶合歡扇。匆忙中，佟萬將巨大的合歡扇沉入水中。後來一家幾十口慘遭屠戮，最後只剩下佟萬的小兒子和一個管家。而徐叔之前的三個死者，以及我還未來得及報復的五個人，就是當年的那夥賊人！他們搶了船上其他財物，回到家鄉，過上富貴生活。」

　　「徐叔之前死了三人？」騰駿急忙問道，隨後又恍然大悟，「看來劉疤面果然已被你殺害。如果我沒猜錯，那天你從花圃裡出來時，已經將劉疤面剁成肉泥，埋在地下作了花肥了吧？」

　　「騰公子的洞察力果然驚人。」寄想冷冷回復。

　　「那你為何殺害徐叔？」安雙兒傷心不已。

　　「其實徐叔就是當年跟我一起逃生的管家。開始他並不在我的目標之內，直到那天我以合歡扇的名義將第一個人騙到河對面。他見我身材單薄，不是他的對手，反而將途中巧合打撈到的鮮魚丟給我，強行要我做了給他下酒。那傢伙一邊喝酒一邊辱駡，不覺中就喝醉了，竟然說出了一件令我震驚的事情：當年是徐叔將我們一家的行船路徑透露給了賊人們！更巧的是，那人吃的魚肉居然有毒！回去不久便死掉了，我就在他身上塞了牌匾。」

　　「無意中毒死人，助長了你殺人的邪念。你又用此種方法殺死劉疤面的夫人。你加入牡丹花瓣去腥的肉湯，其實已被徐叔看穿，卻因為對你家族多年的愧疚而沒有拒絕。至於劉疤面的夫人，你早與她熟識，想謀害她並不難。不湊巧的是，劉疤面沒有喝湯，所以你只得將他騙至花圃殺害，給世人造成劉疤面殺人畏罪逃逸的假像。」

　　「寄想，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安雙兒的眼裡有淚光閃動。

　　「呵呵，騰公子所言不差。你當年收到的那封信，其實是我花錢請人寫的，為的就是十年後的全面復仇！你不會想像一個當年只有十二歲的孩子會設好一個如此長遠的計謀，合歡樓就是為了引來這幫對合歡扇貪心不減的賊人而開設！」

　　「可是，你為何要拿我來做掩護？」安雙兒問道。

　　「為何？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你就是前朝工藝名家謝鐵箏的孫女！合歡扇便是你爺爺所做。我父親買走合歡扇後，你父母卻離奇死亡，謝鐵箏為了祈福，執意想要回合歡扇。我父親無奈之下才選擇遷居異鄉。如果不是為了躲避你爺爺的糾纏，我們全家又怎會遭此橫禍！」

　　九

　　騰駿指著河面，語氣有些悲涼，「父親派我來調查前段時間的沉船案件，我發現海貨名單上居然有黑斑河豚。這是種劇毒魚種，流散到了這附近的水域。黑斑河豚喜歡群居，它們恰巧遊到了本地的河面禁地。那晚正逢降雨，河底水壓劇增，漩渦在高速運轉中沖離水面，大量的黑斑河豚捲入其中，因此在夜晚給人們造成了龍王現身的奇觀。」

　　在場的人恍然大悟。

　　「可河豚適於生活在近海，如何在渾濁的河裡生存長達月餘？直到後來聽聞巨大合歡扇可以淨化環境，如此在水中，也可滋養河豚。於是大量河豚便在合歡扇沉落地點聚集，恰巧也是一處禁地，所以鮮少有人闖入。」

　　寄想的臉開始抽搐，尖聲叫著：「不要往下說，不要往下說了！」

　　騰駿繼續說道：「你將紅色汁液注入，水面變為橙色，而中間有片水域卻呈現藍色，可見水裡有大片黑斑河豚聚集，才能映出如此奇景。所以合歡扇就在那片水域之中！」

　　「不要！不要！」寄想尖叫著，那個承載了自己全部寄託的地方，就要被打開。寄想從腰間抽出一把長刃尖刀刺向騰駿。

　　「啊！」安雙兒替騰駿擋了那追命一刀。

　　刀尖穿透安雙兒的左胸，直刺向騰駿，卻紮在一塊小巧牌匾上。

　　手下忙上前制服寄想，將他拉下觀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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