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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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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電話給尋歡,我說你告訴我吧,你會在千禧夜做什麼,告訴我吧。 尋歡說我不告訴你,我就是不告訴你,即使我什麼都不做我也不告訴你。 我又打電話問了問其他的所有人,真奇怪,他們居然都不告訴我。但我知道他們會幹什麼,即使他們什麼都不說我也知道。當然,我們實在也沒有什麼別的可幹。 我又打電話給尋歡,我說,我知道你要幹什麼,你別來,我不喜歡突然襲擊。 尋歡愣了一下,然後說,我機票都訂了。 我說,你可以退掉,總之,你別來,我最恨這種突然的襲擊。 尋歡說,我只想要你知道,所有的人都懼怕在千禧年來臨的時候飛,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為了去看你,決定在最危險的時候飛,只為了看你一眼,你讓我退掉?我說,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說,算了,總之,你別來。 我上網,我很想問一問聊天室裡的孩子們,你們會幹什麼?可是如果我問就會很蠢,我當然也知道聊天室裡的孩子們會幹什麼。 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孤獨的人,千禧夜他們當然仍然在網上,也許他們也會慶祝一下,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和某個比較親密的異性或者同性開一個單獨的視窗,說,跨世紀啦,真像一場鬧劇,可是身在鬧劇中,不投入也難呀,總也得為快樂找一個合理的藉口吧,這個墮落的時代啊,如果沒有千禧的希望,也許就什麼都沒有啦。 祝你新世紀快樂。 十六、貓的前生是小姐 我在夜晚聽音樂,十一點鐘的時候,他們播放了布宜諾賽勒斯的探戈,說的是一個放蕩的女子,失去了少女的小辮,又沒有女人的快樂。有一個男人的聲音。他說,哎啊,米隆加。 我想起了兩個相愛的男子,他們的故事就發生在布宜諾賽勒斯,那真是一個放蕩的城市。 我在等待男人的電話,我等待他們說,愛你啊。我不管那是一個什麼男人,他說,睡去吧,好好的。我就會去睡,我從不管他是誰,即使男人每天都在變換著,即使那愛還是假的。 我的女朋友,她也許在十年前就應該死了,可她到現在還活著。我很怕她死去,在睡夢中,我怕她睡著了就再也醒不來,我怕極了。我很孤單。 我們住在一起的時候,她說,我睡不著,所以我每天都要聽著鼓點睡著,那些有規律的節奏,像我心跳的聲音。我看著她的樣子,她說過,有一天我醒來,我發現我變成了另一個女人,我看她的樣子,其實,每天醒來,她都變成了另外一個女人。 每天,我都要路過一片夜店。那些店很類似,紫色的燈光,門面和女人的臉都模糊著,我看得見那些女人們,她們很胖,妝很濃,她們生意清淡,她們互相仇恨,她們有競爭。我穿著保守的衣裳走過去,我看她們,她們看我,各自生出一些奇怪的恨來。但是又有什麼不同呢,她們用身體取悅男人,我用文章取悅男人。 張愛玲說,上等婦女,有著太多的閒空與太少的男子,因之往往幻想妓女的生活為浪漫的,那樣的女人大約要被賣到三等窯子裡去才知道其中的甘苦。我同意。 ——《上帝的孩子都有槍》 新千年終於來到了,真好。不停電,不斷水,商店裡有東西賣,電腦還可以用。幸福打電話給我,問我,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束? 幸福說,我們不可以結束。 幸福說,你是故意的,我知道,我不可以娶你,我就不得不選擇分手,可是,看上去,卻全部都是我的錯,我無話可說,只因為我娶不了你,我就犯了天大的錯誤,什麼都是你對。 我的心在隱隱地痛,我按住心口,不讓它痛。 幸福說,你也有過想嫁人麼?有過嗎?一瞬間,有過?沒有過?你根本就不想嫁人。我說,算了,別說了,婚姻對於我們兩個人,卻是一種武器,用來互相殺害。 幸福說,如果我說,好啊,我離婚,娶你,你還有什麼話可說?你根本就不想嫁我,一天到晚放在嘴裡說的,偏偏就是最虛假的。 我努力按住心口,它越來越痛,變成了生理的痛,疼痛極了。 我說,你沒有錯,是我的錯,全部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我已經犯了大罪,不可以再犯下去了。我們結束了。可是你不要像一個壞男人那樣,把答應離婚做為對付我的最後一個招數,你自己也知道,你不過又是在拖延,你根本就做不到,所以你不要再用這一招了。你真是壞得不夠。 我們的電視臺現在有了一個新的頻道,電話點歌的MTV頻道,二十四小時都有歌。我想起來我住在北京的時候,每天都經過一家飯館,那家飯館的名字就叫做二十四小時都有飯。現在我不僅可以聽音樂了,我還可以看圖像。真好。 可是那個值夜班的孩子真可憐,一定會有人捉弄他,他們會在夜已經很深很深的時候還打電話進去點歌,他們故意地,不讓他睡覺。 沒有一種電腦可以自己值夜班,它們都還在成長中,沒有完全發育好。 可是每個人對夜的認識都是不同的,我曾經在晚上十點半打電話給念兒,念兒的後媽接了電話,剛從夢中驚醒的沙啞聲音,你是誰?你太過份了,你知道現在幾點?你怎麼可以在半夜三更來電話??念兒後媽的話把我嚇壞了,我一直都以為我的生活還沒有開始,十點半,一切都還沒有開始。 我才知道,原來別人的日子和我過的日子是不一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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