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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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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值夜班的孩子像我,我們的生活要從淩晨一點才開始,我們都在黑暗裡工作,在陽光裡睡覺,我們有很多人,每一個人都這麼過。那麼他就不可憐了。 我從沒有撥過那個號碼,我只是喜歡看別人撥號碼,聽別人點的歌,我很想知道別人在想什麼,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可是電話越來越少了,也許是因為所有的人都聰明起來了。於是值夜班的孩子只能自己為自己點歌,我總是看到他點謝霆鋒的歌。 每次音樂響起來的時候我就會笑,我會對電視機說好孩子你又點他的歌了,你真可愛。 新新人類就是IN。新新人類就是IN。新新人類就是IN。新新人類說。 我最喜歡看的網路新聞就是娛記和明星鬥智鬥勇,可是無論如何他們都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提問者和被提問者,他們每天都得提很多問題和回答很多問題,如果問題和答案不驚天動地,就沒有人看他們。 他們問謝霆鋒,什麼是新新人類?謝霆鋒說,IN。 我得到的最IN的問題就是怎麼在電話裡做愛。 問題來自一個八十年代出生的孩子,他往我的163信箱裡發了一個手機號碼,只有一個號碼,單獨的一個號碼,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只要去過我的首頁就會知道我的信箱,我很容易被別人找到,可是回不回復,決定在我,或者那封信的奇怪程度。 我打了那個電話,我聽到一個小男孩的聲音,很奶油地說,我想和你在電話裡做愛。我說我不懂。 他說,你要麼答應和我做愛,那麼現在就開始,要麼就不答應,我離開,我不會浪費時間和你拐彎抹角,我要很直接的答案。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多大了? 他說他生於1980年。 我說好孩子,早點睡吧。然後我扔了電話。我對自己說,我應該悲傷,因為這個比我小四歲的孩子,我已經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了,他們的生活,小男孩的生活,也許他們就是這樣,一夜情,什麼痕跡都留不下來的一夜情,或者連情都沒有吧,只是一夜身體與身體的關係,肉欲,性欲,與野獸果然沒有什麼分別。 我悲傷了一會兒,然後睡著了,可是八十年代出生的孩子把我吵醒了。他說,對不起,我想問你一切有關作家和寫作的問題。 我說,你想知道? 他說是啊,我想知道,想極了。 我笑了一笑,說,可是我不知道。然後我想再一次扔電話,可是我突然意識到,那個孩子有我的號碼,他真聰明,他把我的號碼保存在他的手機上了,他可以孜孜不倦地打電話給我。 於是我盯著我的電話看了很久,我對自己說,我真生氣。 八十年代出生的孩子說,好吧好吧,我們不談做愛和寫作了,我們談一談木村拓哉吧,我們總還有一點點共同語言的吧。 我說別跟我提,千萬別提,日劇,日本人,日本小說或者日本電器,什麼都別提。我以前有一個很愛我的朋友,可是我從認識他的第一天就開始感冒,然後他得以每天都打一個電話來問我感冒好了沒有?我知道他很愛我,可是他越愛我就越喜歡煩我,我知道不是他的錯,可是我實在也受不了了,我終於在一個曖昧的傍晚逃離了他,和他的城市。 我想我付出的代價總是那麼慘重,我經常會因為失去一個男人而失去一整座城市。甜蜜蜜也說過這種話,她在那篇令所有的人心都碎了的小說裡說,我把自己打扮得很美,可是老蘇沒有來,我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個夏天的美麗。 我逃掉以後他就悲傷地去了日本,可是他還會打電話給我,每次他來電話,我就會得一場感冒,像神話一樣,我就很怕別人在電話裡跟我提日本,我很怕他會突然出現。類似的事情還發生在我與念兒的約會中,每次我和念兒約會就下大雨,我們早就預訂的約會,我們臨時的約會,不管我們怎麼約,到時候,就會下雨。 我在第二天就收到了八十年代出生的孩子寄來的一個MP3,一分鐘的音樂,卻花費了我五分鐘的接收時間,電子郵件就是這麼一種東西,它逼著你接受,什麼都由不得你,即使知道對方故意搞你,他們寄垃圾給你,他們寄廣告給你,他們寄病毒給你,不管他們寄什麼給你,你都要接受,不得不接受。 八十年代出生的孩子給我來電話,他說,你收到了嗎?我給你寄了伯原崇的MP3音樂,那個自稱世紀末最後的一個美男子。 我說真不要臉。 他說你是說我?還是伯原崇? 我果真又接到了我的日本朋友的電話,他在電話裡說,你好嗎?然後我就又感冒了。像神話一樣。 八十年代出生的孩子問我千禧夜做了什麼? 我說我拔了電話睡覺。你幹了什麼? 他說,我和一群不太熟的人跳舞,跳了一半,我們都累了,有一個女孩子說她要找一個地方睡覺,我就帶她回家,然後我們做愛,然後我送她回家,我們走了一半,她說她爸爸媽媽還在家,要再過一會兒,家裡就沒有人了,然後我們就找了一個地方唱歌,然後我送她回家,我們又做了一次愛。 我說,你說完了? 他說,是啊,我說完了,可是我還是想和你做愛。 我說,別再這麼想了,你要做一個好孩子,你和你的女孩開始談戀愛吧。 他好像想了好一會兒,然後說,也許吧,昨天我們又在一塊兒了,可是她來月經了,我們不得不用另一種方法做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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