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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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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問他詢問的結果如何。他將筆記本遞到我面前,要我自己看,自己和老王交流屍檢心得去了。 江闊天問話的那幾個人,都是這棟樓裡住了十幾年的人,和死者家相當熟悉,提供了一些關於死者身份的情況。 這套房子是屬於一名退休老醫生的,老醫生名叫梁納言,原來是啟德醫院的胸外科醫生——啟德醫院這幾個字讓我心裡微微一動,貂兒就在這家醫院裡工作——梁老醫生醫術精湛,是啟德醫院外科著名的一把刀,兩年前因風濕症從醫院退了下來,卻又被返聘回去,每週在醫院進行兩次專家門診,收入不菲。老醫生平時為人和藹,沒什麼野心,也沒有太多嗜好,只喜歡看看書,散散步。他老伴去世多年,現在只剩下兒子梁波和他住在一起。梁波大約二十四五歲,現在在一家廣告公司做策劃總監,是個熱情的小夥子。他們父子倆和鄰居關係相當融洽,喜歡幫忙,大家都對他們印象很好。父子倆生活很有規律,梁波雖然是年輕人,卻不喜歡夜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社會關係仿佛也很簡單,平時不見有多少親友往來——如果說有什麼奇怪,這大概是他們唯一奇怪的地方,像他們這種性格和社會背景的人,認識的人應該很多,但是卻很少看見有人登門拜訪,他們自己也從來不出去拜訪別人。每個夜晚,這間屋的燈光一定是亮的,如果有人去敲門,一定是兩個人都在家。 正因為他們的生活很有規律,稍微反常的一點就很容易被人注意到。據住在他們對面的鄰居說,今天下午的時候,梁波和他爸爸兩人忽然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平常這個時候他們應當正在上班的。鄰居和他們打招呼,他們卻理也不理,仿佛沒有聽見,逕自開了自己的門,一進門便將門關上了,讓鄰居好一陣尷尬。 就在他們進門的那一刹那,鄰居注意到,梁波的袖口被血染的通紅。 鄰居吃了一驚。在這同時,他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就是現在正彌漫在整個房間裡的這種味道,只是很淡很淡,風一吹,就消失了。 據另一個鄰居介紹,在我們來這裡之前大約兩個小時左右,他曾看見一個人影從梁家門口躥出去,因為已經是黃昏,那人又戴著帽子,將領口豎起,那鄰居沒有看清是梁波還是梁納言——他們父子倆的身材驚人的相似,從背後看簡直就是一個人。那人影手裡似乎提著一個很大的包裹,慌慌張張地沖出門去,很快就不見了。 而就在那個時候,他聞到一股濃得令人窒息的香味從樓上傳來。他出於好奇上了樓,走到梁家門口,發現房門打開著,便在門口叫了兩聲,沒人答應,他想了想,覺得不便打擾,就離開了。 於是在這個冬夜裡黑暗的黃昏,梁家第一次沒有亮燈。 四 恐懼 現場被封鎖,屍體由不斷擦汗的老王帶回去解剖,江闊天用車載著我在公路上飛馳,已經是夜裡九點多鐘,這個城市卻依舊處於亢奮狀態,車流如織,兩旁的人行道上,人們或急或緩地行走著。我搖下車窗,冰冷的空氣湧了進來——雖然比前幾天暖和了許多,卻依舊寒冷,但只是這略微增高的溫度,就足以讓人們從蟄居的房間裡走出來,走到大街上來。或許是因為現代人太寂寞?或許,只有在街上,在人流中,他們才會覺得不那麼孤獨,儘管那些熱鬧其實都是屬於別人的。 如果昨天的溫度也有這麼高,深夜的人也有現在這麼多,郭德昌是不是就不會死? 我搖了搖頭——今天的人很多,沈浩卻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受了重傷,而梁波也在一個並不偏僻的角落裡死去了。 兇手是梁納言嗎?不可思議,我很難想像他會殺死自己的兒子。 郭德昌、沈浩和梁波這三件案子,幾乎是接連發生,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聯繫,但是在現場都有那種神秘的香氣,那香氣——想到那種香氣,我不由又冒出了冷汗,那是一種多麼奇特的芳香,仿佛帶著魔力,一種近乎妖異的魅惑——它要魅惑誰?我意念中的那種香氣,在遠離了梁波家的公路上,突然強烈起來,強烈得近乎真實,我趕緊將頭伸出窗外,大口大口地吸進幾口冷得發痛的空氣,這才強行驅走了那種芳香的襲擾。 「怎麼了?暈車?」江闊天奇怪地看我一眼,同時抬手抹了抹額頭。他這個動作讓我心中微微一動,朝他額頭看去,在迎面而來的車燈照射下,他一向冷如岩石的額頭,居然也密佈著一層汗珠。 莫非他也感到害怕? 「你看我幹什麼?」我長久的凝視讓他不自在,他不滿地瞥了我一眼。 我緩緩收回目光,朝靠背上一靠,閉上眼睛:「你很害怕?」 他沒有回答,但是車子卻猛然一拐,又立即恢復了正常。 「是的。」他沉默一陣後回答。 然後我們都不再說話。 當恐懼成為所有人共同的感受之後,很難說這種恐懼是被放大還是縮小了。 我們默默地行駛了一大段路,看著兩旁人們輕鬆的神情,不由十分羡慕。如果生活中永遠,沒有波瀾,就這樣平緩地過一輩子,是不是也是一種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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