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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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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地看了看警犬們,不知道它們這樣反常的舉止,是不是和空氣中的香味有關? 正思索間,一頭警犬突然仰天發出一聲長嘯,宛如狼嚎,穿越城市中浮滿灰塵的黃昏,傳到很遠的地方。其他幾頭警犬被它這麼一叫,也跟著叫了起來。 月亮已經出來了,夜色漸深,野性漸露的警犬們,將鐵鍊拉得錚錚作響,仿佛隨時要脫韁而去。訓導員們用兩隻手全力以赴,也無法控制這些狼的後代,被它們拖著,朝夜色蒼茫的小巷深處狂奔而去。我和江闊天互相看了看,也放腿追了上去。小巷十分狹窄,警車無法進入,除了幾名司機留守原地外,一起來的警員全都跑了起來。月色下,人和狗發出不同的喊聲,驚擾了這個黃昏的安寧。 跑了不知多遠,警犬們在一棟樓房前停了下來,原地跳躍著,向訓導員們嗚嗚示意。 我們跟在他們身後,遠遠的,還沒有靠近這棟樓房,便感覺香味突然變得濃烈起來。越靠近樓房,香味便越是濃烈。 我心中忽然產生一種不好的預感,隨著香味的愈來愈烈,這種預感也越發強烈,但是我無法說出那是什麼。 我們默默上樓,停留在三樓的一戶人家前,香味就是從這裡發出來的。這戶人家房門打開,沒有開燈,屋內黑糊糊的,什麼也看不清,只依稀望見一些傢俱的影子。 「有人嗎?」江闊天叫了兩聲,無人應答。警犬門對著屋內狂吠,再也不肯移開半步。江闊天和我疑惑地對望一眼,我想他一定和我產生了同樣的預感,我們都模糊地感覺到恐懼,卻又無法捕捉,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江闊天的身份和我不同,我習慣於看清形勢再決定行動,而員警有時候是不能等待的,比如現在。他看了看我,沒有猶豫多久,便走進屋內,按了電燈開關,一線光華從屋頂照射下來,刹那間便驅走了所有的黑暗,整個房間暴露在我們面前。 一個人靜靜地俯臥在客廳的地板上,那種姿態,十分熟悉。我默默回想這種熟悉的感覺來自何方,而江闊天已經走上去,輕輕扳著那人的肩膀,將他的身子翻轉過來,讓他正面朝上——隨著那人身體的翻動,空氣中氤氳的香氣微微蕩漾,冰冷地粘到我們的身上。 仍舊是這種奇特的芬芳! 郭德昌死的時候,沈浩受傷的時候,都曾經出現這種香味,在我與這香味相遇的每一次過程,都是一場生命的浩劫。 就算那兩次是巧合,那麼,同樣的巧合,絕不會出現第三次。 這個人現在正面朝上,他的臉才一露出,便引起眾人一陣驚呼。 我也忍不住驚呼出聲——雖然這樣的表情我不是第一次看見,但是仍舊無法不感到震撼。這個人的面孔,和郭德昌死時的面孔一樣,充滿無比驚恐的表情,滿面的肌肉都扭曲成一團,嘴張得大大的,仿佛在呼喊著什麼。 我終於知道他為何給我那樣熟悉的感覺,因為他倒臥在地上的姿態,和郭德昌臥在地上時一樣,那麼僵直,毫無活力。 因為他和郭德昌一樣,已經是個死人。 員警們紛紛忙碌起來,警犬暫時被牽走,因為它們實在過於狂躁。滿屋子都是黑色制服的人影穿梭來去,將空氣中的香味沖得支離破碎。專業的調查取證我插不上手,只好在屋內走來走去觀察。客廳裡到處都是人,我走兩步便會和一個員警撞到一起,再看看屍體周圍,除了江闊天,還圍了四五個人,看來我就算過去也擠不進去。 這套房子是三室兩廳,屍體倒在外間的大廳裡,人們也集中於這幾處地方,我便信步朝內走去。房子的結構很普通,大廳後面緊跟一個小廳,小廳左側是廚房和衛生間,右側有一個小小的過道,過道兩邊是三間房間。整個房間裡佈置十分高雅時尚,看得出主人的品味不俗,經濟條件還算殷實。整個屋子雖然有人走來走去,顯得眼花繚亂,其實仔細一看,就可以看出,房內十分整潔,物件各歸其位,沒有一絲淩亂。從我站著的小客廳可以望見外間大廳的情況,那裡除了那具屍體之外,也沒有什麼亂扔亂放的東西,只有門口的一個瓷花瓶倒在地上,缺了一個口,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打鬥的痕跡。 穿過小廳,經過過道,我走入其中一間房間。一個員警正在房內提取物證,見我進來,點點頭笑笑,繼續工作。那種濃郁的芬芳流到這間房時,已經淡了許多,但是依舊刺激著我的神經。 這是一間小臥室,看起來是個年輕男人的睡房,床上和地上都扔滿了髒衣服和雜誌,靠牆的一個小矮櫃子上,煙灰缸裡已經被無數的煙蒂裝滿。衣櫃的門是打開的,走過去看,卻見衣櫃中已經空了一小半,只剩空空的衣架留在裡面,衣櫃附近的地下散落著幾件來不及收拾的衣服,看來仿佛有人匆匆從這裡取走了衣服,且萬分匆忙,來不及整理便離去了。 床頭的牆上有一塊淺淺的白色,是原先掛過畫或者照片的痕跡,現在那畫或者照片不見了,或許是被匆匆離去的人帶走了。 也許這個如此匆忙離開的人,就是兇手。 另一間臥室則相當整潔,也是男性的臥室,不同的是房內的擺設和一切物件都表明,這裡住的是一個老年男人。靠窗那邊的書桌上有一個小小的相框,裡面是兩個男人並肩而立,一個50來歲,另外一個則只有20出頭,雖然年歲懸殊,但是從那極其近似的眉眼上,不難看出這是兩父子。 這戶人家好像沒有女主人,找遍了房子,也沒有發現女性生活的痕跡。 等到我檢查完屋子,江闊天也已經忙完了,正叫了幾個鄰居盤問。那些人都是普通的民眾,沒有見過屍體,死活不肯在死過人的房間裡待著,江闊天只得帶他們去樓下僻靜處詳細詢問。其他員警們依舊在忙碌,法醫也來了,正跪在地上對屍體進行檢查。我湊到屍體旁邊,看了看他,認出他來。 剛進門時,雖然一眼看到了屍體的面孔,但是他的臉扭曲變形,急切間無從辨認,何況那時候我並沒有見過照片,因此對死者的臉只覺得陌生。現在再看,雖然那張臉已經改變了許多,但是還是可以看出,他正是照片上那個年輕人。一樣高高的眉骨,細長的眼睛雖然瞪得快要爆出來,卻還是可以看出原本的輪廓。 我不由深感惋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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