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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開什麼寨,在寨裡唱戲不成?」何仙姑睜開眼,拋給榮貴一個白眼,「去去去!你要湊熱鬧去吧,別阻著老娘睡覺。」

  榮貴見他的好事引不起主人的興趣,便悻悻地出去了。

  「他老母的,世道變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何仙姑看似很平靜,心裡早不知翻了幾層浪,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說給月眉聽,「想當初這穀埠河面散泊著多少豪華的大舫啊,這幾年一下子就移船上岸,轉到了沙基對面的上陳塘,還紛紛蓋起了什麼花筵酒家。這大寨難不成還成了紅牌阿姑的臉,說變就變,搞的什麼名堂!」

  何仙姑知道自己不能死守著穀埠,人家紛紛上岸了,自己死撐著濕了鞋不說,更怕爛了腳。只是她一個紅塵女子,即使仗著人情勉強上了岸,沒什麼好貨色推出的話,還不是死路一條,看那些花筵酒家的排場,跟人家有錢有勢的人鬥,怕是要把自己翻陰溝裡去!最可恨的就是連粵劇大老倌白玉堂也要開花筵酒家了,十年前白玉堂要進她的房門,她還不屑一顧呢。不是她看不起唱戲的,主要是覺得唱戲的命和妓女的一樣低賤,她本來就恨自己的身世不好,更不樂意委身於同等之人,可如今人家要開大寨了,一下子爬到自己頭上去了……她一憂慮一激動,禁不住下體一陣溫熱,血湧如注,小腹一陣痙攣。

  月眉注意到她這一變化,忙端起榻邊的那杯熱水給何仙姑。何仙姑喝下熱水,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只是心裡仍舊愁得化不開。

  「仙姑,世上變化的事多著呢,要愁也愁不過來。」月眉好心勸道。

  「那倒是!」仙姑斜了她一眼,「當初天天想著法子往外逃的人,如今不也安下心來好好呆著了嗎?」

  月眉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使勁抿著嘴,拿著茶壺出去了。

  「你這變化可是沒少用棍棒才調教出來的……」何仙姑望著那高瘦的背影,一陣感歎。

  第二日,何仙姑顧不得身體不適,悄悄到了陳塘。

  光緒年間,廣州已有很多妓館,因當地人稱妓女為「老舉」,所以統稱為「老舉寨」。 「老舉寨」共分十級,最豪華的被稱為大寨。起初大寨都集中在穀埠,均是極其豪華的大舫,而數一數二的大寨就是「合昌」和「瓊花」 。近兩年,各大寨陸續舍舟登陸,設在東堤沿江一帶的洋房內。亦有人另闢蹊徑,在沙基對面商賈雲集的陳塘設立大寨,接著各種青樓妓院、酒家酒樓等亦如雨後春筍般相繼湧現,成為廣州花街柳巷、紙醉金迷的新集中地。其中又以花筵酒家規模最大。

  只見「京華」 、「永春」 、「燕春台」一字排開,再加上新開張的「流觴」,排場之大,氣勢之偉,似要形成「陳塘四大歡場」之陣勢。

  何仙姑縮在街道的一個拐角處偷偷往外看。「流觴」的牌子已掛上,鞭炮正放得響,賓客滿座,有送禮的,有瞧熱鬧的,有寒暄的。大門側邊竟然還搭了個大戲臺,一班樂隊正帶勁地奏著《喜洋洋》,戲臺前還掛起了大紅的橫幅,上書「開張之夜白玉堂獻演《劍合釵圓》」 。她沒有近前,也沒有見到已是花筵酒家當家的白玉堂,只遠遠地盯著那兩個金漆大字「流觴」呆呆地看著。驀地她啐了自己一口:「呸!人家的熱鬧,關我什麼事!」自覺沒趣,便往回走,也沒叫車。

  回到穀埠,突然覺得這裡冷清無比,再加上心理作用,頓覺一片悲涼。她站在「合昌」的招牌下怔怔地發了一炷香工夫的呆,猛地發狠道:「花筵酒家!就不信我何仙姑搞不起來!唱戲算什麼?土得掉渣,要就來點新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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