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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通廳大宴

  夕陽剛收起金黃的面紗,華燈初上,人們露出曖昧的容顏,空氣中飄浮著濃濃的荷爾蒙氣息,又一夜的笙歌歡場開始了。

  荔花巷口,轎車一輛接一輛地停住,下來一個個衣冠楚楚的飲客,其中不乏社會名流、富商巨賈、軍政要員等。人們褪去身份,不過為燈紅酒綠尋歡作樂罷了。早已候在巷口的龜爪們有著狗般靈敏的嗅覺,一面上前恭迎,一面引喉高唱:「李公子到!『春夢』恭迎!」聲音一站站傳送,由巷口掠過戶戶民居和間間妓院,直達目的地。這樣的通風報信,熱鬧又排場,妓院既有光,飲客亦心歡。一群群飲客就在這種熱鬧的聲勢下魚貫入巷,直達各自預定的酒家。

  今夜,榮貴忙得不亦樂乎,他迎來了一撥又一撥的客人,直站得腿打哆嗦,喊得喉嚨沙啞。

  確實,今夜「春夢」花筵酒家搶盡了別家的風頭,在陳塘唱起了主角。幾乎所有的飲客,均是奔著「春夢」打通廳的大宴會而來。

  「喲!吳老闆賞臉,趕緊裡邊請……華老爺,您這身子不是硬朗著嗎,前幾天那話把我嚇得不輕喲,趕快,扶華老爺進去歇著……」

  何仙姑站在「春夢」閃閃發亮的招牌下,一臉的春風得意兼應對自如。這女人,仿佛回到了當年的紅豔場面,享受著千人吹捧萬人矚目的無限快感。

  何仙姑用了一年的充足準備,終於開了這家「春夢」花筵酒家,躋身于陳塘之中。此時陳塘已形成「流觴」、「詠春」、「群樂」、「大觀園」、「宴春台」、「京華」等花筵酒家六足鼎立之勢,實力相當,各有各的背景,各有各的熟客,誰也難分勝負。「我偏要來個秦始皇併吞六國!」何仙姑知道要躋身於六家不易,要立於六家之上更是難於登天,只是她已沒有退路,只有迎難而上了。「要拉客,唯有出新招。」她在接客禮節上打起了小九九,經過一番認真的策劃,最後乾脆來個新花樣,鬧鬧陳塘。她把所有的積蓄都投在了「春夢」上,可謂要多豪華就有多豪華,要多排場就有多排場。「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不然我就難以翻身,下半輩子要喝西北風去了。」而她押的最後一張牌,就是月眉。

  「何老闆!多日不見,想不到你我相逢于陳塘而不是穀埠啊,久違久違!」

  何仙姑側身一看,是曾經的熟客劉大闊。劉大闊在廣州上層很是吃得開,主要靠洋人的扶持做煙草生意,他門道比較多,人稱「路路通」,其實就是發亂世財。聽說他還與廣州特別市黨部裡的官員打得火熱,靠著種種便利管道私底下還販賣軍火—但亦只是聽說而已。

  「還不是劉老闆喜新厭舊,上了岸就幹了身,進了陳塘就認不得谷埠的路了……」她半嗔半嬌道,朝劉大闊身上靠去。

  「不不不,這叫風水輪流轉,『昔日穀埠紅牌阿姑入駐陳塘,創明日萬紫千紅!』可喜可賀……」劉大闊扶住她,順手往她屁股一捏,爾後淫穢一笑。何仙姑的翹臀彈性依舊,他禁不住春心蕩漾,抓住那只白皙的手問:「你這個『打通廳』是個什麼新鮮玩意兒?」

  「死鬼,一個『昔日』就把我定為明日黃花,哼!你心裡有幾條淫蟲我還不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何仙姑心裡在罵,臉上仍是笑吟吟。「今天是『春夢』的開張之吉,亦是月眉的『開苞』之喜,月眉的客人盛情宴請大家,我也是推不過,只好打腫臉充胖子撐起這個臉面,鬼佬們帶過來的那句是什麼來著,哦,顧客就是上帝,我們還不是圍著你們這些上帝團團轉……」

  「月眉?哪個月眉?有你這般嬌美嗎?」劉大闊伸手往何仙姑臉上一摸。

  「別急嘛,機會有的是……」何仙姑躲過了,朝他拋了個媚眼,小聲暗示。劉大闊笑著進去了。

  客人越來越多,何仙姑演著一場又一場打情罵俏的戲,終於聚集了滿場看客。

  「春夢」花筵酒家的格局是一樓大廳二三樓廂房飲廳,這與其他花筵酒家無異,只是何仙姑把二樓廂房飲廳的隔欄換成可活動的,關上即隔離,打開即連通,而這一連通,整個樓層闊綽無比,頓顯陣勢。這,就是何仙姑想的新招—「打通廳」 。

  何仙姑在「春夢」開張的第一天亮出「打通廳」一招,不能不說是費盡心機,當然亦出奇制勝,陳塘別的酒家都空空如也,客人們都跑到了這邊廂,看這「春夢」到底演的哪出戲。

  以何仙姑的實力,她當然撐不起這麼大的門面,一切全仗著她的溫心老契—廣州本地富紳陳伯坤。陳伯坤本不是小氣之人,念著何仙姑和自己相好了那麼多年,算是給她撐撐腰,順便露露臉。再有就是他亦被這個有著一肚子心眼的女人的話語打動了,什麼「接客禮節」、「打通廳」、「打茶圍」、「出毛巾」等等新名詞,對這個久泡妓院的男人來說有著按捺不住的心動;另外,他見過月眉,那個要在「打通廳」裡由他開苞的妹仔,白淨秀氣,頗合他的胃口;再加上何仙姑說她琴棋書畫樣樣俱能,是紅牌阿姑的料,於是拍板敲定,這頭啖湯由他陳伯坤來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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