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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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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玲心裡那一口氣,差點背過去:「你不敢,有什麼不敢的,那老傢伙馬上就垮臺了,死狗一條,你就是殺了他,也是為民除害——」 楊小麗只聽得了一句:「方建軍要垮臺了?你也不用盡拿好話來安慰我,我早就知道,沒有那攀高枝的命,誰讓我自己糊塗呢,都三十歲的人了,還跟自個兒的命過不去,到如今,這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些人還不知怎麼說我。別的我倒是不擔心,就是不放心我媽,她這輩子就活個名聲,要是知道我在外面這樣,還不知氣成什麼樣?」 劉亞玲說:「你當人家都跟你一樣傻啊,方建軍為什麼選這麼偏僻的地方,還不是想捂著藏著,他不說,你不說,沒憑沒證的,你不承認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再說,老色鬼這回回去,肯定沒好日子過,你等著瞧吧,上面這次是鐵了心要把他端掉。」 劉亞玲這麼一說,楊小麗也有幾分相信起來:「方建軍得罪上面的人了?」 「上回咱們幹部病房,不是住了個高幹子弟嗎?其實也就是個傳言而已,到底高到什麼程度,到現在也沒個結果。咱們病房那幫小丫頭,連底細都沒摸清楚,就敢花枝招展地去病房裡丟人現眼,這下好了,把個門當戶對的正牌未婚妻得罪了,擱下話來,要把這幹部病房清理了。這不過是個引子罷了,那方建軍,這些年占著這位子,得了多少好處去,裡裡外外的人,哪一個不眼紅。別的不說,就說藥這一項,大病房那邊,來的都是些平民百姓,公費的少,自己掏腰包占了一大半,一點錢在手裡捏了又捏,哪一回帳單到了,不是算了又算,想揩點油水撈點外快,得擔多大的風險。這邊就不一樣,管你多少藥費,都是公費報銷,多一點少一點,又不由他們自己掏腰包,就是明知道咱們得了好處的,也不過是想拿公家的錢買咱們的殷勤罷了,傻子才跟咱們較真呢。」 「你哪裡得來的消息,可靠嗎?」 「哪裡得來的你就不用管了,百分百可靠就是了。那天我吵完架,就是想跟你說這事,沒想到你先走了,早知道,我怎麼也得把你找到。」劉亞玲感慨。 楊小麗一言不發,雙手緊緊扯著那被子,試圖在身體裡保持著溫暖。但,沒用的,一切都是徒勞。她原以為自己是配得上馬連晉的,因為她是乾淨的,她的身體是乾淨的,即便她羞於承認,她的靈魂更是乾淨的,靈魂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有乾淨和污穢。然而,馬連晉一句話也沒有,就這樣扔下了她。乾淨或是污穢,於一件玩物而言,並沒有區別。她甚至認為自己是可以求得方建軍放過她的,她不過是最卑微最渺小之人,乞求著能讓生活改善那麼一點點。人心都是肉長的,哪怕是她用了心機,耍了手腕,但她不可能連同情都得不到。 她錯了,錯得那樣的徹底,高估了自己,高估了這世人的良心,更是連運氣都高估了去。 「女人最緊要的是守住本分。」母親不止一次地告誡過自己,她守了這告誡三十年,發現不能讓自己過上好日子的時候,她嘗試出軌,卻發現結果比從前更不如。 劉亞玲陪著楊小麗在溪地待了三天,待到身上的傷好得遮遮掩掩大體能混得過去,這才收拾東西各自回家。楊小麗大概是在晚上七點多到的家,這個時間剛剛好,天還有一點濛濛亮,開燈又顯得浪費。才進門,一團黑影子直直地朝她身上闖去,她來不及躲,那黑影子正好撞在了腿上的傷口上,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木子,不許淘氣,快跟阿姨說對不起。」一個溫文的聲音從屋裡趕出來,一邊把小孩抱在懷裡,一邊連連道歉,「有沒有傷著,要不要緊,對不起,對不起,小孩子不懂事,這孩子啊,就是淘氣……」 小孩口齒不清地發出了類似「對不起」的聲音,把小麗逗笑了——細聽這大人說話的口氣,跟她一樣,都是謹小慎微的性子,唯恐不小心得罪了人,再一抬頭,就留意上了來人——他個頭不高,瘦瘦小小的,皮膚也有些黑,眼睛細細長長的,雖然有副眼鏡擋了些,但還是有些討好的笑容露了出來,看著不似令人討厭的樣子。家裡少有人來,心裡正犯嘀咕這是哪位,陳菲菲已經從裡屋出來了,手裡拿著冬冬幾年前穿過的舊衣服,嘴裡嚷著:「小麗回來了,吃過飯了嗎?唉——你看我這記性,我表哥,韓嘉瑞,媽那個輪椅壞了,你又不在家,大年倒騰了半天也沒倒騰好,拿出說明書一看,全是英文的,沒辦法,只好喊表哥過來幫忙,到底是讀過書的,一看就會,不像你大哥,死疙瘩腦子,這麼多年了,也不見開竅。」 楊小麗連忙道謝:「不好意思,還麻煩你跑一趟。」又去逗他懷裡的孩子,問他叫什麼名字,幾歲了,小孩只顧著玩他手裡攥著的那個鈴鐺,小麗問他的那些問題,嘴裡咿咿呀呀半天,一句也答不上來。韓嘉瑞笑著說:「答不上來?露餡了吧。看你以後還顯擺不!」又對小麗說,「一歲零八個月了,叫韓木子。」楊小麗笑著問:「好好的男孩,怎麼取了個日本名字?」韓嘉瑞把手一松,讓小孩自己一邊玩去,眼睛卻是一直盯著動靜:「他媽媽姓李,拆開了就是木子。」楊小麗歎道:「你這樣的男人還真是少有,肯讓兒子的名隨女方。」 韓嘉瑞笑得尷尬,陳菲菲連忙插了進來:「小麗,你來得正好,冬冬那些穿過了的衣服,上次都是你收的,快幫我找出來好給表哥帶回去給木子穿。這小孩子長得快,哪來那麼多錢盡買新的。對了,表哥,這些衣服你可得讓嬸子收好了,以後小麗結婚生了小孩,還得接著用的。」 韓嘉瑞連連點頭,又說他那裡的嬰兒車、學步車都是新買的,什麼時候想要,直接來拿就是了。又說得幾句,陳菲菲這才把小麗拉到房裡,悄聲說道:「小麗你也真是的,哪壺不開你提哪壺,你忘了,我跟你提過的,他老婆跟人跑了,最近來信了,說是在國外。」 小麗這才反應過來,這韓嘉瑞,原是陳菲菲想介紹給她相親的那個表哥:「他這個樣子,不像是打老婆的?」 「我表哥那人,書呆子一個,老實起來,跟你哥一個德行,要不我能介紹給你。說起來,也是我那表嫂鬧得不像話,結了婚,都有了孩子,才多大點,就鬧著要出國念書,怎麼勸都不聽,還把氣往孩子身上撒,你說這不是找打嘛!我表哥又是個沒心機的,你說這夫妻打架,打哪裡不好,他啊,偏偏往臉上招呼,這一巴掌下去,就換來一打老婆的鐵招牌。可惜啊,你們倆沒緣分,算了,沒成的事,不說了,說說你那個男朋友,現在進行得怎麼樣了,什麼時候能帶回家來,媽現在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別看上次被咱們堵了回去,嘴裡什麼也沒說啦,心裡啊,可是一直惦記著。要是你能有個喜事什麼的,媽也能多活幾年。」 陳菲菲這話,說的還真不是時候,正好在小麗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當初,她若不逞那一時之強,聽信謠言,去跟這韓嘉瑞見上一面……小麗沒再往下想。她總得給自己留條活路,不是嗎?後悔……終歸是死路。 她深吸一口氣:「不瞞你說,我這裡還真有件喜事想讓媽知道。」「什麼喜事?」陳菲菲忙問。 「我那個調動的事,辦得差不多了,過了五一,就能正式到幹部病房上班,制服也發下來了。」 「我聽說那幹部病房比你們原先的大病房,每月要多出三百來塊呢?有沒有這回事?」 「這些不過是明面上的罷了,還有些別的好處,嫂子以後慢慢就知道了。」楊小麗說。 劉亞玲沒說錯,方建軍真的是垮臺了,檢察院的兩個人身穿制服來到醫院,當著眾多人的面,戴上手銬帶走的,很引起了一陣轟動,劉亞玲卻說這不過是個開頭,更大的動靜還在後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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