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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劉亞玲看那王老闆,西裝領帶,頭髮梳得油抹水光,打扮出來倒也人模人樣,不由得想起前些天飯局上那個笑話:脫了衣服就是禽獸,穿上衣服就是衣冠禽獸,不由得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電話鈴響,正是王老闆打來的,問她什麼時候方便,能不能把馬連晉約出來,一起吃頓飯。

  「你急什麼,這五一長假不是還沒完嗎,這不都沒上班嗎?」劉亞玲故意逗他。

  「姑奶奶,我怎麼能不急,這次的事,我可是下了血本,近百萬撒出去不說,小舅子偷工減料的材料我也報過去了,這裡萬事俱備,只欠你這個東風了,這種時候你可撂不得挑子。」

  劉亞玲由著這王老闆急得差不多了,這才答應馬上給馬連晉打電話。放下電話,她倒是先想到了楊小麗身上,馬連晉定是約得出來的,這本是他設的局,沒有不出來的道理。王老闆也是個乖人,該做的都做足了,還做得聲勢浩大,十幾號人受傷的悲劇只差讓他做成政績工程,馬連晉的心情必是大好,若是趁此機會,讓兩個人見上一面,馬連晉是場面上的人,就是不滿意她這樣的安排,也不會說什麼,最多不過是不冷不熱罷了。若是滿意了,馬連晉那邊,自然有她的好處。

  劉亞玲把這一切在腦子裡都划算好了,這才撥打楊小麗的手機,出乎意料,楊小麗的電話居然不在服務區,無法接通,再打到家裡,接電話的是陳菲菲,劉亞玲還沒來得及自報家門,陳菲菲已經迫不及待地說楊小麗跟著男朋友出去玩了,昨天走的,要過兩天才能回來。劉亞玲一愣,差點衝口說出楊小麗哪裡來的男朋友,總算她平日裡那些機靈勁沒白費,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忙敷衍了幾句,立馬掛斷電話。

  劉亞玲估摸著楊小麗背著她勾搭上別的男人的可能性不大,再一想到楊小麗那天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跑了,後來又是王老闆又是搬家,她那些要緊的話,這一擱,就是好幾天,只怕是要壞事。

  她不停地打著楊小麗的手機,每一次都是不在服務區,打到後來,聽得多了,那電腦合成的聲音,硬生生讓她聽成了:您所撥打的用戶正在裸奔中,請你稍後再撥……不禁駭然。

  第二天是五一長假的最後一天,劉亞玲沒找到楊小麗,倒是把馬連晉約了出來,王老闆做東,訂了錦繡紅樓的包廂吃宮廷菜。臨出門的時候,手機鈴響了,她看了看號碼,不熟悉,本不想接,但終究是沒忍住,按了通話鍵。

  電話是楊小麗打過來的,問她能不能過去一趟,她在溪地。劉亞玲是知道溪地的,離著城裡有二三十裡,原本是窮得揭不開鍋的山區,這兩年城裡人玩膩了,興起了農家樂。溪地的人原不過是閉塞了些,這一開放,膽子就大得嚇人,兩三間茅草屋,屋門口一畦菜地,一方池塘,就敢號稱度假村。亞玲是更願意去錦繡紅樓的,那裡的宮廷菜,掛牌價是八千八百八,半點折扣也不打,且是連問也不能問的,這邊才試探著想開口呢,那邊眉毛鼻子全給豎起來了——這裡是宮廷菜,你當是菜市場啊,折扣?皇帝老兒的待遇誰敢打折。劉亞玲其實很想說,那故宮的門票還分淡季旺季呢,不是打折是什麼。不過,也就是心裡想想罷了,她對那個不打折扣的皇帝待遇,還是很感興趣的。

  但楊小麗說話的聲音很奇怪,先是問她能不能過來一趟,很急切的樣子,然後不等她回應,又馬上無所謂起來——不來也沒關係,她一個人沒關係。亞玲是瞭解楊小麗的,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劉亞玲打了個電話給王老闆:「王老闆,馬連晉那邊,人已經約出來了,該怎麼著,你主意比我還多,你看著辦吧,我這邊還有事,就不去了。」「這怎麼行,今天這個場合你怎麼能不在場。」「我人在溪地呢,想去也去不了啊。」「要不,我派車去接你?」「不用了,我還想在這裡多玩兩天呢。」

  五月的大晴天,其實已很有些夏天的味道了,劉亞玲緊趕慢趕,那度假村又在山裡,繞來繞去,再在大太陽底下一曬,後背已是密密麻麻汗過好幾身了。好容易找到地方,偏偏遇到一個說話夾纏不清的老太太,說著溪地的方言,耐著性子聽了好半天,總算是聽出點眉目——前天晚上來了父女兩個,租了山后僻靜的屋子,今兒天亮的時候,年紀大的父親走了,閨女大概還在吧。

  劉亞玲聽到「父女兩個」這四個字時,覺得真真是笑話一個,卻不知怎的,她明明是想笑的,那笑容,硬是憋在心裡,半分也出不來。

  劉亞玲找到了老太太所說的山后的僻靜房子,房門虛掩著,推了門邁了腳進去,門檻太高,又是剛從白花花的太陽地裡來的,眼睛一時間適應不過來,看屋裡就是整個一黑糊糊,沒提防那屋裡的地原是比外面要低上半分的,一腳踏過去,比心裡預計的時間要多出了那麼半秒才落地——半秒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失去控制的半秒,仍讓亞玲心底一沉,腳下踉蹌了好幾下。

  好不容易站穩了,眼睛也慢慢適應過來,這才看清——屋裡簡陋得很,一床一櫃幾把椅子而已,床邊的窗戶用白塑膠布蒙著,風吹得鼓起來,呼啦啦直響。最最奇異的,那櫃上唯一的擺設,居然是一台電話機。

  床上淩亂得很,被子中間隆起,隱隱地似乎有人睡在裡面,劉亞玲大著膽子喊了一聲:「小麗——」

  被子裡面悶悶地傳出「嗯」的一聲,雖然啞啞的,但亞玲還是聽出了是楊小麗,當下也就什麼也顧不得了,直接把被子一揭:「楊小麗,你做什麼給老娘裝神弄鬼——」她的話停在了半截,「你……怎麼了……誰幹的?方建軍那個老不死的!」

  楊小麗忙把被子拉回身上蓋好掩住,亞玲卻是已經看得清清楚楚,小麗身上跟開了顏料鋪一樣,青的,紫的,紅的,慶倖的是,緊要的那張臉倒還完完整整,只有眼睛是紅腫的,估計是哭的,沒事,用個雞蛋滾滾就好。

  亞玲小心翼翼在床邊坐下,輕聲問她:「你這是怎麼搞的,那老傢伙是色不錯,沒聽說他有打人的癖好啊。」小麗猶豫了半晌:「是我自己臨時反悔,不情願,惹怒了他。」

  「惹怒了他有什麼了不起,那方建軍都老成那樣,你年紀輕輕的,還怕贏不成!就是把人打死了,也是正當防衛,弄不好還能掙塊貞節牌坊!」劉亞玲也急了。

  楊小麗低著頭好半天,這才憋出三個字來:「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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