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階梯(69)_葉正聆

六十九

　　「我的想法和錄影帶中我所說的依然一樣，沒有改變。」他去握她的手，她卻把手挪開，說：「迪克，我把這個亂糟糟的地方整理一下再走吧。」說完，她整理了一下大廳，像很久以前自己在遲永的小屋裡。她動作很快，言語很少，身影如蝴蝶般在迪克眼前轉動。不過十五分鐘，她站直了身，說，「好了，乾淨了。哦，對了，你把我的照片取下來吧，我不希望這麼被供著，如果你喜歡我，把我的相片放在只有你一個人看得見的地方，最好放在你的心裡。我還煮了咖啡，你可以去喝。我走了，明天我會給你打電話的。」說著，拎起了包。

　　迪克說：「等一下，我還有從美國帶來的禮物送給你。」說完，就從他的大包裡取出一個紙袋，裡面有兩個精美的盒子，都是倩碧的化妝品。

　　「謝謝。」她剛接過那個紙袋，迪克就一把抱住了她，並且灼熱地吻了她。她不敢回吻他，紙袋還木然地被她握在手裡。

　　她還是回去了。

　　秋天是迷人的，秋色更能沁入心扉，深入骨髓，斑斕秋色，樹色總是經霜而紅。

　　後來幾天，小漣似乎有意在逃避迪克。

　　那天，她結束了與客戶的飯局，一個人回到家。在家門口，她看到他的車停在那兒。她坐進了車，他說：「陪我兜兜風吧。」

　　車在高架上飛馳，兩邊的燈光似銀河敞開著懷抱，讓他們無語地感受著粼粼燈波。她為了打破僵局，說了許多剛才飯局上的笑話，可是他似乎沒怎麼在聽。他開車熟練，仿佛心中長久鬱積的心事都移向了他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上。

　　他往虹橋的方向開去，然後在一個兩邊都是叢林的小路邊停下。她跟著他走出了車，他們坐在路邊。坐下後，迪克說：「這兩個星期我一直在想我們的事情，我想見你，可你為什麼怕我？」

　　她沒有說話，只是雙手托腮看著星星。郊外的星星比市區裡的多，但對她來說還是很少，這使她想起了秦皇島的忽閃忽閃的星星，她的雙眼睜大著，即使這樣，也找不到更多的星星。

　　她說：「我不是怕你，我需要冷靜。我所擔憂的是你對我也同對其他女人一樣，做那樣的女人，表面是甜，實則是苦。在兩人的世界中，其實女人是很少有主動權的。任何一件確鑿的事情都會成為變數，所以我只能靠自己的雙手做事業。小時候，我想我二十五歲就會結婚，現在已過了二十五歲，才知道年少容易想錯。」

　　「我並不反對你的事業，我反而為你感到驕傲。」

　　「我一直希望像你這樣出色的人能真的愛上我。我雖然一直埋頭在事業中，但更想能有機會好好愛自己！但是機會何曾有？現在嗎？我不相信，迪克，我不相信！」

　　她有意看他，晚風發出歎息的聲音，就像她心裡的那種聲音。他看到她眼裡的異樣目光，盈盈秋目，深黑卻難忘。他慢慢扶起她的手，她的手指不管春夏秋冬都是一貫冰涼，可他的手是暖和的，她一被觸碰便立刻感到通電般酥麻。他用自己的雙手把她的手牽起來，仿若那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小漣，你要說什麼，我永遠是最好的聽眾。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有一種震撼人心的美，那不是脂粉抹得出的，是需要人聆聽的。你不同於代雲，你優雅，內斂，自節。你有縱情的條件，可是你不會這麼做。你相信你的雙手，可為什麼不敢相信我？」

　　「相信你什麼？」

　　「相信我是愛你的，我曾有過是非，但是愛超越了一切。而且，如果我不愛你，我會把過去那些都告訴你嗎？」

　　她的手被他握得更緊密，她哭了出來。「如果沒有你給我的經營理念，我怎麼會有現在？但是，我還是害怕。戀愛如一場接一場的劫難，痛苦大於歡暢。」

　　「但是，你不能因此而拒絕它，拒絕後面的人啊。」

　　說完，他把她攬在懷裡，那滿滿的激情和衝動讓她措手不及。她用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讓他覺得她好似一個易碎的瓷器。她靠在他懷裡，那是迪克的氣息，如此誘人，如此陌生，也是如此讓她沉迷。她感到有一種熱潮在心裡翻滾，男人的愛會使女人感到無限的柔情和幸福。他開始吻她，她也迫不及待地回吻，連同她沾滿再生歡樂的心。在親吻中，她偶一睜開眼，看見了酡紅色的天際，還有他閉上的眼睛。

　　他說：「新教創始人路德本來以為自己是獨身主義者，直到他遇到了一個女尼，才發現自己還會深愛別人。愛情是人的基本感覺，沒有人能預料自己需不需要。」

　　隨後，他們站了起來，走在樹叢裡。他說：「這樹林讓我想到了美國的紅杉樹。上個月，我還去了加州，看到紅杉樹，紅樹幹，綠樹葉，人在這粗壯的樹邊太渺小，只能佔據樹角一邊。它們雖有千年的樹齡，卻能讓人感到樹的生機。葉子向著天空，樹幹染紅大地，我心裡卻一直裝著你。那時，我才真正發現我愛你。其實要感謝這次美國之行，在沒有你的那個國度裡，看到教授夫妻想到你，看到紅杉樹也想到你，讓我真正知道了你對於我的意義。如果沒有這一個月的行程，我說不定不會有這種強烈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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