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階梯(68)_葉正聆

六十八

　　回憶過去，她感到好笑。當初的遲永說得自己好像個道士一樣，可是他的行為卻完全相反。道士？他們視富貴如浮雲，而且人品道德高尚，聖帝明王也對之景仰有加。而遲永呢？他用古代學者與道士們的傑作來妖言惑眾，到頭來得到的也如過眼雲煙般消失。

　　迪克所信奉的基督教與佛教也有相似之處。如果說進入天堂過極其幸福的生活是渺茫的來生之事，那麼在此時此地，每個人都享受著做人的尊嚴。窮人和富人一樣在教堂裡唱讚美詩，獲得同等的價值。雖然走出教堂後，這些上帝的孩子，還是需要各自飾演自己的角色。

　　九月底的時候，迪克回上海了。他出現在她辦公室裡的時候，她正在和廣告公司的人談事情。

　　他看上去很開心，然後問小漣拿鑰匙。

　　「鑰匙？」她一怔，然後平靜地說，「你的女朋友早拿去了，就在你走的第二天。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看到那串鑰匙了。」

　　「誰？你說的人是誰？」

　　「一個高高的舞蹈演員，挺時髦，樣子挺不錯的，夠漂亮。」

　　「OK，我過會兒再來找你。」說完就一陣風似的走了，帶著一臉陰雲。他來上海先找她，她感到高興，但是如果他早就知道鑰匙不在她身邊呢？不管它，她又談起了工作。這是她作為諮詢業務的第二個生意，為一個品牌搞全方位的促銷活動，工作內容包括招聘促銷小姐和領班，設計商場佈局，從香港引進最先進的大型播放MTV的設備及其他設備。

　　吃過晚飯，小漣在家裡又接到了他的電話，她也想見他，於是她去了他的家。

　　他開了門，她看著風塵僕僕的他，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讓他一臉疲憊。她進屋，房間裡亂七八糟，零食鋪了一地，時尚雜誌在地板上攤著，沙發墊子被扔在地上。義大利吊燈還是那麼貴氣，可是美感卻消失了。

　　「你看過那盤錄影帶了，對嗎？」

　　她沒有回答他，而是俯身把雜誌撿了起來放在茶几上，說：「那個人走了嗎？」

　　「她不是我女朋友，是在一次舞會上認識的，可是她逢人就說是我的女朋友。她覺得在這裡沒有什麼大的發展，想和我去美國。我說，我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離開這兒，她說她會等。我們是很一般的朋友，沒有什麼情誼。」

　　「只是需要發洩時的調劑？只有肉欲？」

　　他被激怒了，霎時舉起了手，可是懸在半空中又慢慢放下了。

　　「迪克，在你給我鑰匙的第二天，我就來這兒了。我看到了你的錄影帶，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開始我看不懂，後來我看懂了。我還曾決定把陽臺上的花呵護好，就像你所做過的一樣。可就在這時，那個舞蹈演員來了，這又使我對錄影帶裡的內容真假難辨了。她熟門熟路，好像常常光顧，我受不了，我不想去承受那些。」

　　「她想利用我，好讓她活得好。」

　　「利用你？你那麼容易被利用？我承認，她確實有不好的地方，但是她是存在的，存在在我的視線裡！如果你沒有給她任何模棱兩可的表示，沒有不負責任的行動，她會這麼堂而皇之嗎？你們都如此麻木，我何苦還要去費神？你需要陽臺上的花，你更需要生活中的花陪伴你！每朵花都有花語，有花期，也更有花刺！」她說得很激動，毫不思索地脫口而出。

　　「我剛才是去找Amy的，我把鑰匙拿了來，並對她說不許她再來找我，她問我借的錢，我也不要她還了。對不起，我承認與她上過床，是因為在上海，我空虛，我寂寞，可是我竟不知，上床之後我更空虛更寂寞。除了她，還有別的女人，我曾經以為女人越多，就越輝煌越成就，可是事實不是這樣的。這次去了美國，我又去見了我的教授，他們家庭那麼和睦，臉上的光彩是其他成就無法提供的。他們的公司股票在美國很好，準備到中國來投資與我的公司合作。但是不管怎麼樣，我一直想念你。看著他們，我腦海中浮現的只有你一個女人，其他人我都記不起來了！回顧從前，本能大於愛，所以會傷害你，我也知道你生氣。如果你能接受這些，我一定好好對待你，因為你在無形之中，讓我改變了一種人生哲理。」

　　「我可沒那麼偉大。」他的某些地方讓她想到了遲永，可是他們又不太一樣。如果當初遲永也是這麼坦誠地剖白自己的內心和過去，她或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在女人的期待中，男人或成為英雄或成為竊賊；在男人的需要裡，女人或成為皇后或成為妓女。

　　「小漣，我已經把許多事都告訴你了。」

　　「我知道，讓我想想，明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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