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階梯(62)_葉正聆

六十二

　　她其實有點激動，她停下來注視了他幾秒鐘。女人更容易受外界刺激的影響，她承認。一句話就會讓她喜上眉梢，轉而又陷入迷霧。她看多了漂亮的男孩子，有些人的眉目天生有逗人的表現力，而他雖沒有，卻是屬於貌靜中求心澄的那種。她突然發現，在他面前，有股需要釋放的衝動。令人沉醉的風吹動她的髮絲，不動聲色的，隨意的。她不再感到星空是寂寞的了，她喜愛這樣的日子，悠游自在，笙歌曼舞。

　　然後他們又到了她的茶飲亭。她剛進門，服務員就向她反映，有位顧客因為服務員忘了給吃海鮮用的洗手水而大發脾氣，要再來一盆海鮮。小漣走過去，向西裝革履的顧客道歉，並說可以免費再送他一杯啤酒。可他還是不買帳，啤酒端上來後，他竟然一把潑在了小漣的臉上，還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小漣用餐巾紙擦擦眼睛，滿臉鎮定地說：「先生，你是不是想把事情搞大？我已經可以告你故意傷害罪了，這兒所有的人都是證人，如果你知趣的話，就請走人，否則，我就叫人打電話報警了，那麼你今天晚上就有好地方睡了。」說著，叫一個服務生去打電話。那人見勢不妙就走了。他是一個人來的，沒有朋友，其他顧客說他是有心理問題的。

　　迪克鼓起了掌，隨即其他的顧客也鼓起了掌。她說：「雖然我剛才不太客氣，但是你們請記住，我是永遠想著在座每一位的。」

　　說完，她就奔向了樓上的辦公室。迪克跟了進來，說：「小漣，你好勇敢，臨危不懼，我真的沒有想到你這麼厲害。那種人，絕對少見。」

　　她想到了從前與遲永的一幕，如果那時的她也像現在這樣，那麼一萬元就不會拱手相讓了，但是如果沒有那次痛徹心扉的經歷，這次她早就被嚇得不敢說話了。這些，她怎麼跟他說清楚？他拿著一條毛巾，想擦乾她的頭髮，她拿過毛巾說：「我來吧。」

　　「在我面前你能不能柔弱一點呢？你這樣假裝堅強為什麼？」

　　「我沒有裝堅強，這就是我。」她的笑容早就凝結在唇邊，埋在毛巾裡哭了起來。他把她用力地抱了起來，她心中的感覺如江河奔湧，卻又說不清楚，仿佛把昨夜今日的所有記憶瞬間重疊，混亂不堪。

　　「你這次雖然受了點委屈，但是一定贏得了很好的口碑，也顯出你獨一無二的魅力。不僅有了信譽，而且你冷靜地處理也令我很意外。其實，先苦後甜的故事在美國企業界是很多的，比如摩根，他曾是火災保險公司的小股東，某客戶發生了火災，其他股東紛紛要求退股，可他卻賣掉了自己的房產，低價收購了所有要求退股的股東股份，再將賠償金返還給了客戶。成就他的是一場火災，有時壞事並不永遠是壞事。再比如我吧，剛進中學時，就我一個中國人，連班裡的香港人也看不起我這個大陸來的，但是我的功課是最好的，而且到我快畢業的時候，學校已經有許多中國人了，我感到不再受委屈，而從前的不快也都煙消雲散了。我在美國有一個女朋友，可是我對她太信任，嘗過很多苦，也使我晚來上海一年，可是卻遇到了你，這又是上帝對我的一個恩賜。如果有人從窗戶裡向外扔垃圾，你走開就是了，難道非要起訴他們嗎？關鍵是你要自己創造高興和喜悅的心情，不讓別人有機會在你身上踩過。其實，你很好地做到了這一點，我只是希望你能高興一些，這樣你的精神會更飽滿，也會更漂亮。」

　　小漣停止了哭泣，她被他的話打動了不少。心心相印的基礎不是物質的利益，而是心與心的交流。

　　她去換了一件沙灘色的真絲長裙，把頭髮高高盤起，在頭髮上和肘間灑了香水，狐媚而不失度，與他去MAYA一直跳舞到天亮。

　　在一個酷熱的下午，迪克介紹小漣見到了美國盛平國際顧問公司，並就合作的意向作了初步探討和研究。盛平公司看好中國公司的海外上市市場，但對中國國內情況不太熟悉。而他們也清楚國內絕對有很多公司想走出國門，擴大自己的經營圈，於是需要一個中間機構，既為國外尋找適合的且具有實力的企業，又為國內企業提供一系列有關諮詢，如進行資產評估、企業框架調整輔導、財務申報等。小漣的公司正是要做具備這些功能的中間公司。

　　第一回合談得很順利。小漣經過幾個星期的考慮後，決定拿下這個項目。她明白這個項目對她的公司來說意味著什麼。好則鴻運高照，壞則哀鴻遍野。她要去聯繫國內企業，尋找潛在機會，並且讓這些企業的人認識到在國際市場融資的意義。

　　如果她不做，會有其他人跨越困難去做的。這種生意，一年做一單就會有很可觀的收入了。

　　小漣突然覺得有點不認識自己了。以前的同事一直說她是小資女人，喜歡看柔軟的風花雪月，做五彩繽紛的夢，制訂浪漫的出遊計畫，欣賞美麗的旅遊照片。可是現在，她享受在職場中搏殺，以此讓自己保持一種鮮活的生活狀態，仿佛這樣的狀態才是長久快樂的根本。她閱讀，學習，計畫，分析，創造，執行，打電話聯繫約人，甚至還要用請求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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