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階梯(61)_葉正聆

六十一

　　小漣越來越覺得和迪克在一起很輕鬆。比如有一天，他們走過美領館門口，看到三個站直的值勤士兵後，小漣沾沾自喜地說：「瞧，為什麼這些士兵只看著我呢？」

　　「如果走過的是一條狗，他們也會盯著看的。」

　　他們已經很熟悉了，他開玩笑她不太會生氣。

　　迪克說自己小的時候很頑皮，他父親為了懲治他，讓他帶一個便條給一個當員警的朋友，條上寫著，讓朋友將這個無法無天的小朋友關在牢房裡待一會兒，結果他真的待了兩個小時。

　　他說這個故事的時候，小漣笑得肚子都疼了。她覺得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簡直是工作之餘最輕鬆的享受。有時他很紳士，看見地上有一個塑膠袋，他就俯身去撿起來把它放進垃圾筒；有時他很孩子氣，看到地上有一枚一元硬幣，他又撿起來，唱起了兒時的歌：Finders,Keepers,Losers,Weepers???然後把硬幣一直捂著直到看見一個乞討者。

　　迪克的公司剛有一個研究成果被拍賣給了一家實力雄厚的製藥企業，小漣也與義大利客商談妥了條件，並且開拓了客源，這是第一個由她自己爭取到的客戶。在收款上，她的客戶都是信譽較好的，能及時向指定的外貿公司開出信用證，然後，小漣要聯繫貨物情況，以保證客戶服務更讓他們滿意。

　　她打算在秋天的時候舉行公司的開業慶典，可是迪克說那時他可能要去美國聯繫項目了。她有點惋惜，不過他說他很快會回來的。他提醒她諮詢業務還沒有開展起來，並向她介紹了一項新業務，即與美國諮詢公司合作，為國內上市公司介紹海外上市機會。

　　她聽了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迪克，我這兒只是剛剛起步的小公司，能做這麼大的事情嗎？」

　　「你不相信你自己嗎？我覺得一個人的成功貴在自己的努力，但也需要機會的支援和信任。在和你交往以來，我覺得你雖然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但你也能很好地進行東西方文化的溝通。從你以前在公司裡的作為，和你與來食藝園做客的外國人的交流中，我覺得你在融合兩邊文化方面有自己的天賦。推廣到其他的事情上，當然也並非行不通。對於上市之類證券方面的業務，你雖然沒有嘗試過，但你可以學習探索，我相信你很快會懂得的。我總覺得，在做任何事的時候，我們要找的是能做的原因，而不是不能做的原因，你就會覺得沒有不可能的事情了。」

　　「迪克，你的這番話讓我很受啟發。但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她睜大了眼睛。

　　「不要問太多了。就這麼做吧。你做生意必須明白一點，就是不要花大部分時間去做少收益的事情，而要去做大收益的事情。」

　　小漣依然不明白他為什麼對她那麼好，好得似乎沒有任何別的企圖和需求。

　　談完工作，他說他覺得她像金庸小說裡的殷離，就是《倚天屠龍記》裡放棄張無忌的那位。但同時也有黃蓉的聰明靈秀，但卻沒有她的刁鑽古怪，至少至今還沒能看出來。

　　他說自己喜歡金庸的書，在美國的時候常買他的書看。他覺得他的小說比別人的多了人味。他的故事不會有老套的成分，他寫的人物也不是完美者，比如《鹿鼎記》，只有《堂吉訶德》可以比，一個是反武士文學，一個是反騎士文學。

　　她補充說金庸書裡的愛情故事悲劇多於喜劇。言情多了許多現代成分，把婚姻自主和戀愛自由分開來，他對言情的描寫非功利，不會把婚姻和愛情攪和在一起。

　　他研究書中的人物性格，她注意書中的言情描寫特點。

　　吃完飯，他們走到了街上。沒有目的地的散步可以減少壓力。月光萬里，不棄暗夜。夏風如茗，正是蓮開季節。這世上，凡花之嬌媚者多不甚香，瓣之千層者多不結實，兩者能兼之的，唯有蓮了。初夏的夜晚很迷人，「風初定，絲綸慢整，牽動一潭星。」

　　迪可突然問她關於婚姻的看法。她拍拍他的臂膀，說：「你相信婚姻是愛情的必然嗎？有人說，西方的丘比特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兒童，它只管將愛情之箭射入情人們的心中，別的事就不管了；可東方的『月下老人』則是老人家，他似乎看透了愛情這玩意兒沒啥用處，就用紅線拴住了天下男女的腳，是腳而不是心。」

　　她發現他有一絲的茫然和一段時間的緘默。

　　他們路過一家賣音像製品的小店，靠馬路的喇叭裡放著胡裡奧伊格來西亞斯的歌曲，他停住了，她也跟著停住了。然後他俯下身，為她系上散亂的鞋帶。路人都看著他們。等他站起身，她說：「你為什麼不提醒我一下？」

　　「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喜歡他的歌曲嗎？你記不記得他現場演唱時的姿勢？他一直喜歡用左手按在身上，似乎也在說話，上上下下，和他顫動的聲音在一起表演，仿佛想表達一種急切卻無奈的心情。」

　　「這有什麼關係呢？」

　　「你以後就會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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