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階梯(60)_葉正聆

六十

　　「你不相信在日本會有我們這樣的事情嗎？你知道道野是怎麼死的嗎？據警方調查是在情人旅館被人殺害的，有可能是情殺。閣平現在是最需要安慰和陪伴的，我不忍心看著你拒絕她，再說她還是很愛你的。」

　　方成越聽母親的話越無法理清思路。但是他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他，現在已經到了和日本說再見的時候了。上個月在上海，自己還口口聲聲地對小漣說自己已經定下在日本常住的打算，做一個小有建樹的大學老師有空的時候帶她周遊世界。可是現在，他決定不這麼做了。

　　小漣和表姐去廣州參加了廣交會，讓她大開眼界。許多私人的生產企業比傳統的外貿企業更顯風光，有一個傳統外貿企業從原來的做服裝改革成做蛋白系列產品的生意，竟也當場成交十萬元。小漣她們在一個僻靜的地方擺了一個展臺，陳列著產品：印有素淡水彩畫的床上用品系列，專為家庭主婦設計的印有動物花紋的廚房護理用品，為女士設計的紡織托架系列產品等，這些都是為此次廣交會而專門趕制出來的。但卻沒有多少人光顧。她失望了，第一次嘗試就有點失敗。她可是跑了好多次工廠，看了好多圖紙，和工人一起加班做出來的。可是，她站在那裡，有種待價而沽的淒涼感覺。

　　最後一天在下午，一個來自義大利的客商對小漣公司的產品很有興趣，而小漣流利的英語更讓客商刮目相看。他當即答應與她再聯繫，雖然沒有當場成交，但她的心裡也暖呼呼的。

　　最後一晚在賓館裡，表姐對她說，其實他們沒有把0899拋掉，一股也沒有拋。

　　小漣刹那驚呆了，一陣陣的緊張。因為照現在又跌下去的價格，0899的未拋說明他們又賠了錢，可她當初還把錢作為贏利分紅給了遲永呢。表姐說：「我們當初希望你早點結束與他的關係，所以覺得股票放著是最大的隱患。但是看到0899那麼好，我們有點貪心，想把它留著，就騙你說全拋了，好讓你死了心。後來，我很忙，也沒有工夫去關心0899。我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促使你早點看清他。金錢散盡還複來，我們不在乎這幾萬元錢，可我們都在乎你啊。」

　　小漣怎能怪表姐呢？她說：「那段日子像一場夢，我竟然會為了他與你們吵鬧，竟然會不顧你們的反對拼死拼活地去找他。」

　　「小漣，每個人的一生中都會做一些蠢事，就像每個人都會感冒一樣。看上去不是好事，可是感冒可以增強人的抵抗力。所以把這事忘了吧，你一定不會被這暫時的幾萬元困住的，對嗎？」

　　小漣點點頭。

　　表姐曾經去澳洲打過工，回國快三年了，公司開得很成功，她卻不想再經營下去了。她準備把許多經驗知識教給小漣之後去加拿大嫁人，因為一個有加拿大綠卡的中國男人向她求了婚。

　　在廣州，她想到了迪克。她一直喜歡聽他講述一四九四年威士卡誕生的故事，它是蘇格蘭人製成的生命之水。迪克曾給她喝BLENDER SPRIDE威士卡，這是用泥炭熏麥芽，用雪梨酒木桶儲存蒸餾液，用古老的大肚鍋做蒸餾設備製作而成的美酒，只有艱難的環境才能製作出猶如珍寶般的威士卡。

　　水賦予它溫度，穀物賦予它甜味，酵母賦予它豐腴，儲存三年以上的才是上品，其儲存階段也是微妙的成熟階段。

　　如愛情。男人賦予其輪廓，女人賦予其動聽，親吻賦予其深情，性愛賦予其濃郁。可是能夠貯存三年以上仍如涓涓細水的愛情何處可見？

　　加一塊冰吧，讓冰融化，讓酒清醒。

　　4、二零零零年夏天

　　如果我有淚滴，我會自拭，

　　如果你有淚滴，請讓我知道。

　　廣交會後，小漣回到了上海。上海是養育她的城市，她愛它，因為它高雅俊俏，常讓她為之振奮驕傲，那精美的建築，時尚的年輕人群，使城市每分每秒都充滿新意。同時，它也是平民的、樸素的。小巷的空氣中充斥著人們的喜怒哀樂，為了掙錢，人們沿街叫賣，有的踩著縫紉機做衣服，有的邊賣報紙邊替人修鞋，還有門庭若市的彩票銷售處。

　　上海人機靈敏捷，不拘泥於歷史，有刹那主義傾向，有時也會從事不負責任的交易。上海的魅力也許就在於給人以每一秒充滿意義的時刻和一望無際的希望。它風花雪月得刻骨，又精益求精得刻苦。

　　這天，小漣和迪克在一家專供雲南菜肴的飯店吃飯，他很喜歡吃魚，說魚有高度不飽和脂肪酸，愛斯基摩人很少患心肌梗死就是因為常吃魚的緣故。他們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他有時顯得挺幽默，他善於自嘲，說自己是個不懈的懦夫，用幽默的方式把自己攤開來。怪不得馬克·吐溫說，幽默的源泉不是歡笑，而是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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