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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他們也一起逛過纏綿的東京街道,去過環境優美的古董店或是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欣賞街上流動的風景,坐過夜間公共汽車,吃過一千日元的套餐,去過根津美術館附近的EPOCA高級服飾中心看著別人買衣服,也感受過淺草三社祭和淺草寺庭院。然後,在原宿的時髦人群之間,時尚觸手可及之處,兩個人決定結婚。他們的婚禮有一個點蠟燭的小高潮。串有許多小蠟燭的一根導火線慢慢把火向上引,當中間一根大蠟燭被點亮時,人們齊聲驚歎地歡呼。在那個時刻,方成覺得人生是幸福的,婚姻是明媚的,他是喜歡著身邊那穿著白紗裙笑得合不攏嘴的她的。

  但是,婚後的閣平卻讓他失望了,她只顧著去做植物神經美容,然後自顧自地說著很多他根本不在乎的話題,比如,她的父親準備收購什麼什麼企業之類。在日本的三年中,他也有許多不順心的事情,就像去年他曾為一個叫阿強的人畫過兩幅仿翰林院的山水畫,每幅畫給他一萬元。當時,他正準備為畫展籌錢,所以沒能顧及買畫的人有什麼意圖。但最後,他才通過別人的口傳得知自己的畫被走私到中國登上了拍賣會,而自己的仿冒之作竟增值了一百倍!

  畫展雖然得到了很好的效應和回報,但他還是不太舒暢。他聲名鵲起,他擅長畫油畫、山水畫、版畫,對於畫種,他從不允許自己拘泥在某一個方程式中。現在,他在為一個畫商畫系列山水畫和靜物畫,據說是要掛在一個日本大社長的別墅裡。做這類事情純粹是利益驅使,富商願意出高價買畫,他當然不會拒絕。他初到日本的時候,所受的氣也不少,現在把畫高價賣出去,也無可厚非。

  在日本這麼多年,他主要的工作就是講課、作畫、參賽、辦展覽,把心靈的東西解放出來。

  他看著閣平黝黑的皮膚,大大的眼睛,穿著緊身白線衫的她,有點南亞美女的味道。她其實並不是一個好妻子,她不會照顧人,甚至連飯也做不好。方成甚至感到她並不愛他,否則她不會連他的衣服都不願意洗。她愛的或者說她所要的也許只是可以讓她在人前炫耀地說一下他的才氣和名氣。可是,如果她不是那麼的愛他,為什麼她還曾讓他在她一絲不掛的身體上做文身藝術?他用一種專供文身的鋼筆在她身上聚精會神地畫上蝴蝶和紫丁香。雖然,畫可以在四天后擦去,可是當初伏在肌膚上作畫的刺激並不比做愛少。

  池水結冰,殘荷無影,他有點想不明白了。

  她見他不理自己,就回房打電話聊天去了。

  他歎了口氣。自己當時為何要娶她呢?這時候,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叢琳。他不是絕情絕義的人,所以,娶了激不起他遐思的閣平,他便對愛情絕了心。可是沒有愛情的畫家是不完整的畫家,如離水之魚,離土之草。他竭力擺脫靈感的委靡,去刺激的娛樂場所遊閱,回來後抓住短促的靈感作畫。然後,想像起小漣從前的模樣。只有這些,才能艱難地支撐他將畫完成。

  章鳴參加的比賽是由麗俜公司贊助策劃的,旨在展示來滬工作、學習的外來人士的風采,以此感謝他們對上海建設的貢獻。這是上海第一次開展這樣的比賽,這說明上海正在以博大的胸懷和寬容的態度接納四方來客,共同成長。因此,麗俜公司的總經理兼比賽總設計者白屏女士獲得了市政府的嘉獎,這樣的殊榮也讓她公司的箱包生意更加紅火。

  章鳴獲得了複賽的資格,這讓他和熊楓喜悅不已。他真想將這個事情告訴小漣,可是他知道,他們之間早已結束,現在的二人猶如兩條平行線。生活是一段一段的,愛情也不是茬茬可割,這個世界會讓你明白,你對命運的最終選擇只能是被征服。這時的熊楓突然發現自己懷孕了,可是她的休假時間結束,該是回青島的時候了。

  他勸她快點回去,可是她說:「我要等你決賽的那天,坐在舞臺下看著你。」

  「可是孩子……」

  「反正我們都登記了,有什麼關係?只要你進決賽就夠了,什麼名次倒是其次,因為進決賽的都會有一筆獎金,然後我們好好操辦一下,這樣的話,咱們和孩子都能一起快樂地過年,多好!」她的臉色從未如此紅潤,他被說服了。

  一周後,決賽名單下來了,沒有章鳴。這意味著一個月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熊楓此次上海之行所得到的只有孩子和下降的存款。

  坐在他的小屋裡,她哭了。他勸她說:「你明天就乖乖回青島,我繼續工作,我們還是別想什麼成名了,能成個家就不容易了。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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