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階梯(49)_葉正聆

四十九

　　「我不知道你更喜歡什麼。我覺得你在策劃方面有天賦，你的最大優點是既能變通又能堅持自己的原則，你有與人打交道的能力。我無法為你指路，但我可以告訴你一句話，環境對於我們來說並無利害，它給了我們利害的原料和種子。了不起的工作不一定是你幹的，但是你的工作一定有了不起的地方。還有，前一段時間有一個小姐到公司來找我和人事部經理，我不相信她說的話。雖然人事部張小姐是相信的，但是我不相信。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衝突，潛意識裡我是不相信的。」

　　「你一直是個很理智的人，為什麼會不相信呢？」

　　「正因為我理智，我會判斷，雖然判斷的過程是痛苦的。」

　　弗郎克曾經告訴過她，冰原來是沒有價值的，但是十九世紀的冰王圖德把冰從挪威運到特立尼達島後，冰的價值就驟然上升。

　　弗郎克是小漣的第一個老闆，也是一個很有魅力的老闆。他深沉幽默，任人唯賢，不為表面的炫耀所折服，而是在乎內涵和深度。他思辨，內斂，喜歡腳踏實地的作風。他對員工寬容卻有原則，並且給他們創新的機會。對於細節的事情，如員工適當的花費、業績評級等方面都有適當的空間。但是下屬不會因此而高枕無憂，因為他的管理風格是看似不管，實則充滿緊迫和壓力，小漣覺得這才是管理的藝術。碰到一個好老闆是員工的福氣，為這樣的老闆做事會不知不覺地發揮自己的才幹，因為讓自己欣賞的人看到自己的才華是有價值的工作。其實，小漣也是很捨不得的，捨不得每天下午在Breaktime聽他講的笑話，捨不得他開會時言簡意賅的發言和每一個信任的眼神。

　　他告訴她，認真是成功之源，這些對她開辦飯店也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兩個星期後，公司派來了新老闆——林聲，一個新加坡人。他把妻子和才半歲的兒子全帶來了，用新加坡的話來說，就是當地妻子不放心丈夫會在上海幹什麼，於是也不在乎在新加坡的工作，跟到上海做上賦閑的家庭主婦。中國人在國外永遠像浮萍，像蒲公英，可是外國人在中國卻總是如魚得水般被公司照顧得很周到，活得比在他們國內還要好。比如，中國人去新加坡，為了融合那個社會，拼命學習新加坡英語，把TH音故意說成T音，明知離標準的發音越來越遠，可已經管不了了。而新加坡人在中國，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英語發音不標準，他們這份自信為什麼中國人到了國外就忘了呢？何況，有些情況下，在國內也如此。

　　林聲第一天上班，就給了小漣一個任務：把所有曾經做成功的專案都用圖表的形式製作出來。雖然都有文字存檔，但他還是要圖表化之後的檔。他是午飯後告訴她的，可是在下午三點多就開始催她了，根本不顧她手頭正忙著的其他工作。

　　他說起話來像個優雅的新加坡痞子，口無遮攔。有時，他會悄無聲息地湊到正專心對著電腦工作的員工身後，看上半天，再說出評論性的話語，這讓員工非常彆扭，但礙于他是老闆又不能說什麼。

　　由於業務繁多，他喜歡在辦公室裡邊走邊叫：「忙死了。我的Email……哇塞，還有七十五個沒有看呢！」

　　弗郎克和林聲都喜歡制定目標，這是企業管理的重要內容。但是兩人的風格大相徑庭。林聲在意的是投入和活動，指示員工用什麼樣的要素來做什麼樣的活動；弗郎克則是在意具體的產出和明確的成果，並且通過讓員工參與來激發他們的熱情。

　　自從碰見了林老闆，小漣才明白一個道理，原來在某些地方和某種情況下，能力根本不是問題，是否討老闆歡心才是大問題。要時刻喜歡老闆所喜歡的，痛恨老闆所痛恨的，對老闆老婆、小孩的病情要及時瞭解，把老闆提出的任何要求都儘量完成，並且要拼命讓他知道，為了工作你天天很樂意No pay地加班。所以不知誰發明了一句詼諧語：如果發現老闆有錯，一定是我看錯，如果沒有看錯，一定是因為我的錯才讓老闆犯錯。如果老闆不認錯，我還堅持說他錯，那就是我的錯。

　　小漣一開始聽到這樣的繞口令，笑了起來。竟有人把心理學學得那麼好，這個人肯定壓抑了很久。

　　方成在東京的家裡伏筆作畫，已是半夜十一點多了，他必須趕出這幅山水畫，這是在中國的一位畫商急需的。他的妻子閣平走進來，說：「方成，今天是週末，你又沒有陪我玩，弄得人家很無聊。你又在這兒畫畫了，這些東西到底值幾個錢啊？」然後，自顧自地咬起了可以美容的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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