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階梯(27)_葉正聆

二十七

　　她看到，0899又大放異彩了，這已是連續七天漲停板，她周圍的那些股民心照不宣似的都去搶這個熱門貨。小漣算算，如果按時價拋出，她們竟能贏利三十萬！當她離開大廳的時候，耳邊的議論聲讓她的心情如打了雞血一樣。

　　在班車上，小漣的同事大談股市讓小漣暗自開心。一個同事說，0899的莊家可厲害呢，人家說它可以到二十元，我現在再買進一點貨，到年底就笑不動了。

　　小漣打電話向遲永諮詢該什麼時候拋掉，他說，我沒通知你之前不要拋掉。於是，她放心地準備等待最後的果實。

　　但是在全民皆股的時候，風險就會再一次出現。《證券法》公佈後，也就是0899連續漲停後的第八天，突然一下子跌停。這時的遲永已在天津，他在電話中說這是送給證監會的禮物，讓他們再等兩周。小漣也想等，等到節節升高，等到再次滿心歡喜。

　　從第十到第十二天，0899從十三塊五跌至九塊七，她感到嚴冬般的寒冷。也許他們一群人早已無貨了，他真是口惠而實不至。「害人」的莊家只會虛情假意讓你買進，讓你奉若神明，可是卻從不告訴你何時拋，等到價位下去了，你所得不到的正是他可以得到的。這一切敵對的戰鬥也會發生在小漣和遲永之間。

　　她開心了一會兒，又跌入黑暗的深淵。一切都是瞬間完成，也許只有舍一些，才能得一些。

　　0899在九塊錢上下又不動了，小漣對於曾有的虛擬果實也沒太在意。

　　這時的遲永在全國各地出差。他如一只野鶴，瀟灑地遊走，盡情地飛翔，有時翅膀會被風折傷，但是他依舊不會停下腳步。拋開她並不奢望贏利多少的股票，她只希望能一心一意地想著某個人某件事。這樣的心事是浪漫的、無私的，這樣的自己是她極力隱藏的。儘管被股票折磨多日，她依然對遲永死心塌地。

　　七月初，他從哈爾濱回到上海，然後就給她打了電話。正海的司機來接她，然後他們去了一個車行看車，他準備買一輛凱迪拉克的二手車，雖然車有些部件已壞，但他還是喜歡表面豪華氣派的東西。他雖然欣賞日本文化，但不會買日本車。因為為了使消費者更新換代，日本的製造商在設計時早就算好此車的壽命，美國車就不一樣了，它們很耐開，也耐折騰。

　　「再說，凱迪拉克，那是何等人開的呀。」他總是會對他周圍的人這麼說。他認為這是名流的象徵。

　　看完車，他們回到了浦東小屋。他上網，她整理房間。淩晨兩點時，她為他撓耳朵，他睡在她的懷中，她動作輕柔，仿佛對待易碎品一樣。他脫掉往日的狂傲，小漣伏在他的身上，貼近他的臉。他問：「想我嗎？」她的長發落在他的臉上，她怕自己聽錯了，說：「你再問一遍？」她怕這是幻象，吻上他顫抖的唇，享受著由熾烈的吻帶來的龐大喜悅，才知這是兩人最真實的接觸，她又放聲大叫著流下眼淚，血管騷動把理智摧毀。他又問，「Why falling tears？是高潮嗎？」他壓在她的身上，她猶如穿梭在宇宙，銀河系在飛馳，太陽系在飛馳，地球在飛馳，整間小屋也在飛馳，生命不再如白紙般輕薄。

　　這一切，會不會就此結束。

　　第二天，他去父母家送些別人在哈爾濱給他的錢。她如往常一樣在他房裡上網。一不留神點開了正海員工孔晴然的一封郵件，信上道：「我也聽說過你與那個女孩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選擇我，但是我已經喜歡上你。這幾天我一直在理智和感情中調整。」小漣知道信上的女孩指的必是自己，她將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無法相信他會這麼做。

　　她突然看到桌上一盒錄有他們歌聲的磁帶，她聽著他唱「穿過你的黑髮的我的手」，不禁憂傷起來，而那次唱歌，正是他倆和孔晴然等人一起去的。她撲到床上埋在被單裡大哭了起來，想哭到他回來，哭到死掉，可是誰能聽到？淚水打濕了一起睡過的枕巾，頭髮遮住了她的眼，她根本不想看到城市上空灰藍的天。

　　他回來後，輕快地說明天可以拿到車子了。她卻沒有什麼反應，說：「你為什麼不去接那位孔晴然呢？」

　　他猜到她知道了，說：「孔晴然已經不是正海的員工了，正跟著我做操盤手，在西區的一個大戶室裡操持著一千多萬的資金。我們與營業部有協議，只要有成交量，收入就很可觀。」

　　小漣問：「那你怎麼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他立即反問，她無話可說。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