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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面對遲永,她更多看重的還是他的人。他輕鬆地勸她,「咳,你進來時是什麼點位?那時大盤怎麼樣?現在呢?你別擔心,只要下跌的百分比小於大盤就有希望。就算有什麼事,也不是你的事。」

  小漣只好不再做聲。正如他所說過的一樣,她是不夠資格與他討論股票升降問題,她只是這方面的小學生,而他是大學者。他不喜奉承,不喜形式化。喜歡直截了當地說結論,猶如做生意一樣目的明確。開個價碼,是他對許多事物的衡量尺度。他對未來沒有很大的把握,於是用周易來討個說法。對他來說,生存是第一位的,生存即意味著財富,在他的字典裡沒有「貧窮」這個字眼,因為他的職業決定了他不是毀滅就是富足。這是怎樣的一種極端,常人根本沒辦法承受這麼多的壓力。

  他常說,滄海橫流,方顯出英雄本色。他閱人無數,於刀光劍影中笑看過多少激情的開始和落幕,她實在看不透他。時間無聲無息地滑過,卻讓小漣的心越來越痛苦。離夏天還有一個月,如果股市依然低迷,縱使失落感已落到了地平線以下,她又能怎麼樣?是向他討還?向他催債?她做得出嗎?他接受得了嗎?

  本來以為自己是一個脫俗的人,可是這段日子讓她自感俗氣。她想到王瑞,害怕發生在他們之間的金錢糾葛也會降臨在自己頭上,到底如何是好?

  黑雲壓城城欲摧,也許任何事情最終都會走向現實的懸崖。

  她也向他提起王瑞的名字,他聽了卻像她說今天吃過飯了一樣無所謂。他說:「王瑞品德不好,喜歡拿別人東西,現在完全沒有聯繫了。」當她提出春節時的那出鬧劇時,他冷笑了一下。反問,「我會問她借錢嗎?我平時與別人談幾百萬幾千萬的生意,我向她借錢幹什麼?」

  小漣問自己,我錯了嗎?一直以來,她都恪守兩個信條。一是相信自己,二是佛在心中。

  她試圖用這個信條來揭開謎底,可是無論怎麼想都讓她更加煩亂。在香港的時候,她曾經給他發郵件,上面寫道:別人送你包裝精美的滋補佳品,我只送你必需的日常用品;別人送你玫瑰,我只送你柴米油鹽;別人對你眉來眼去,我卻偷偷站在一角,只為看你一眼。

  那天,小漣和遲永及他的同事,還有同事的哥哥,一起去唱歌。他的同事是一個做行政的女孩,叫孔晴然。年初去杭州,孔晴然也去了。她是一個剛從職校畢業的二十歲女孩,不過打扮得挺老成,喜歡用黑色衣服裝飾自己。遲永喜歡唱一些搖滾歌曲,如臧天朔的《朋友》。那首歌是他每次必唱的歌曲。初識此歌時,正是年少無知時。小漣坐在一邊靜靜聽他溫柔地嘶吼,「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過我,如果你正擁有幸福,請你離開我。」

  演唱結束,他們告別了孔晴然和她的哥哥,又回到了浦東的小屋。他們聽著歌曲,頭枕在一起。這間小屋很簡陋,風吹得窗戶嗚嗚叫,可是小漣從不嫌棄,她感受到這些溫暖就滿足了,他幽默地說:「此風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吹。」她聽了,笑得趴在了他的身上。

  一個女作家說,幸福是一張天長地久的被子。雖然她漸漸明白,她也許是他愛情路上偶爾的念想,但是,一和他在一起,她就完全無法避開致命的癡情。

  月已上中天,遲永不再盡訴雨意雲情,而是談興大發,談他擁有過的女人們。他說:「她們有三個共同點,一是都受過高等教育,經濟能力獨立,所以跟我在一起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興致;二是她們的交友要求不低;三是她們都不喜歡結婚,不要孩子。」

  小漣側著頭看著他灰色的眼睛,沉浸在他的話中。他的話如烏雲罩頂般,讓她雲淡風輕的心不再明媚。

  當早上的晨曦灑入小屋,醒來的小漣可以隱約聽到遲永的呼吸聲。他們觸碰在了一起,他從她背後環住她,就像電影《甜蜜蜜》中男主角對女主角的愛一樣坦然、溫暖。她感覺到他的手在遊移,唱著「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她頸上的肌膚敏感地感到他下巴未剔淨的胡楂,肌膚上的所有細胞都跟著復蘇,因激情而躁動著。

  八點過後,他起了床,梳洗之後穿上八千多塊的西裝,拿著手機等東西就準備去辦公大廈。小漣趴在床上,時而用手遮著眼,時而半睜著眼睛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不想讓他看見她眼中忽明忽暗的悲傷。

  他走了,留下她在這個她以為熟悉卻又陌生的居室。她睡在床上不想起來,隨手拿到了那本採訪了代雲的雜誌,雜誌中關於代雲的描繪神秘莫測,小漣逐字忖度。然後她起床,做了點他喜歡的鵝肝香腸,煮了雞蛋後,提著垃圾袋離開了這幢老式公房。這兒多像一個客棧,他「玩的是梁園月,喝的是東京酒,賞的是洛陽花,攀的是章台柳」,他所說過的貴梅別墅、綠地花園等地方,她無從置喙,想也不敢想。

  當你愛一個人時,給他自由,如果他因此離開,就讓他走。如果他還是回到你的身邊,那他才是你的。但是這個自由該如何把握度呢?小漣給他自由,不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似乎和她無關,但是她能一直容忍他流連花叢,然後安慰自己她與別的女人不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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