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階梯(21)_葉正聆

二十一

　　王瑞回憶著他們認識的情況，本來是股票關係，然後他去她家，看到牆上有張八卦圖，他好像立刻找到了知音，就與她聊起命運。在剛認識他時，她自己已經做了三年股票，她把他看成是引航之人，在去年十月，她把自己的三十萬資金交給他做。他為她買過G股票，稍微贏了點錢。可是在今年初，她發現了小漣的信件，上面有關黃玫瑰的字眼說明他還有別人，她有點氣憤，但還是寫了一封有關結婚的信。可是他沒有同意，現在她已經沒有再與他聯繫了，只是很想見見小漣。

　　小漣發現王瑞一直在看她，然後恍然大悟般說小漣比照片上好看，原來她看到過他數碼相機裡小漣彈鋼琴的照片。

　　小漣苦笑一下，想到了王瑞信上的字句：「你有你的難處，我也有我的傷心事。你的工作複雜，感情複雜，但是請你用老婆的標準來衡量一下。想和你結婚，是我好好想過的。」當初，小漣在看信的時候，只覺心在流血，根本想不到自己會見寫這封信的人，現在她真的就坐在自己眼前，說自己已經退出，可是還連連問她黃玫瑰是怎麼回事。小漣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難道說一大早睡在他旁邊，聽到敲門聲，她在被窩裡睜大眼睛不敢出聲，而他像沒事一樣？最後，小漣歎了口氣，學著遲永的語調說，都已是過眼雲煙了。

　　小漣還是禁不住問了她那兩萬塊錢的事情。王瑞很驚訝她知道這個事情。小漣說：「因為當時他給你打電話討錢的時候我就在他身邊。」

　　王瑞淒慘一笑，說：「本來不想說的，既然你問了，我就說吧。去年十一月，我借給他三萬元，他說要做生意。可是後來他絕口不提，他對我又不一心一意，再加上一些證據，我心裡不好受。於是二月份那天，我主動提出留在他的房裡，第二天趁他不備拿走了他兜裡的兩萬塊。我當時想他應該心裡有數，我也沒有對不起他。可哪知，他不但馬上追討，還報了警，叫了個中年女律師。一到茶室，還以為我找人要打他，眼睛上下轉著，發現沒這回事，就開始拍桌子怒吼。員警還以為什麼大事，原來是兩個人鬧矛盾，就勸我以後小心點。律師也在一旁勸我，我拗不過他們，還是給回了錢。但是我借給他的錢，因為沒有證明，所以只能認倒楣。去年我一個人住在虹橋，他常來我那兒住。有一次，他半夜上來，把我嚇了一跳，整個臉像被人打過一樣，都腫了，身上還有疤，他說喝多了摔了一跤。他那天睡得特別香，我則一夜沒合眼，擔驚受怕的。」

　　小漣想，如果這一切是真的，他當初為何要在她面前製造恐怖氣氛？古人說：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他情願做何者？那個情人節的晚上，當她在他的小屋裡看那部黑木瞳主演的日劇《愛你是我的自由》中那位愛了九年終有結果的女主角的故事時，他卻在另一個地方與前女友算帳。

　　王瑞又說到那張臺灣演員的照片，是她在報上剪下後送給他的。她懷疑，他的初戀情人是否真的那麼美。他的電腦水準很高超，可以從網上下載任何他要的照片，然後處理成富有藝術美感的電腦桌面。這些雕蟲小技還是很能迷惑人的。那位美女演員所唱過的那句「全世界的女生，都渴望坐上泰坦尼克號，哪怕連生命也不要」的歌詞，也許暗喻某個僵持的悲劇。

　　他也許沒有愛人的能力，對他來說，愛情只是性欲和利益關係摻雜的劣酒。

　　王瑞又問小漣：「他有沒有提出幫你做股票？」

　　小漣不敢承認，心裡湧起一絲恐懼。

　　王瑞說：「任何資金對他來說都是很誘人的，而且他對那些擁有大量資金的人是很熱情的，你們沒有這層關係還算可以。那件事情以後，我曾打電話找過他，他都掛了。好不容易他接了，我故意問他能不能見面，他冷漠地說，見面幹嗎？我也終於明白，對於他來說，我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了。我最後說了一句話，你在用你的生命下賭注，就掛了。」

　　小漣看看她，那雙眼睛美麗而憂傷，她們都知道遲永絕不是一個容易讓人一見鍾情的人，而是一個很容易引起別人注意並激起別人同情心的人，他的學識、才華、經歷和現狀又是那麼難得，讓身為感情動物的女人徒生愛憐。在性上，女人遠遠不及男人放得開，她們只要有一個愛她們的男人就足夠了，可是男人卻恰恰相反，他們因性而「愛」。

　　小漣送她到地鐵站邊。許多人匆忙趕路，她們卻面對面站著，好像還有話沒說完，但卻不知再說什麼。她們不是情敵，不是朋友，也許可以歸類為同是天涯淪落人。這不禁讓人想起古代的後宮爭鬥，不同的是後宮爭戰與生存有關，如果與一個男人的關係牽涉到生存，那就實在悲哀了。還好，小漣和王瑞都不至於此。社會進步後女人更獨立，所以她們不需要再依附某個男人過活。

　　見了王瑞後，她明白了一些，卻也產生了更多的疑惑。她對遲永來說是否只是利益關係，是否投注任何心血和感情都是枉然？她只覺四顧蒼茫，無枝可棲，留下刺心的痛楚。現在，她想擺脫也難，因為還有道不明的股票關係，這層關係曾令她多麼不屑啊。

　　股市依然下滑，似乎無人能止住。正因為大盤是動態的，所以它才能吸引住那麼多人，它的不確定性給人一種賭的激情，博弈之中，有人想不開，也有人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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